他语气轻飘飘的。
那白鹭书院的先生都认得本宫,孤真去书院,可就暴露身份,还如何体察民情?
阿寿犹豫: 可是……温姑娘每日泅水,这珠子都是在最深的河湾里……
宋云策将珠子抛着玩,慵懒地打断他的话:
一颗珠子而已,丢了就丢了,孤宫里多的是。
等以后回了京,孤让王妃从库房里匀点出来,赔她就是。
那一刻,我没有能攀龙附凤的狂喜,而是浑身冰冷。
常年泡在水里的手,仿佛在隐隐作痛。
他可知,我采一颗珍珠有多难?
他可知,我多少次潜入无人敢去的深湾,差点溺命?
人生不过一瓢饮一箪食,但也是这一吃一喝,都是拼了命才能挣来的。
他视如敝履。
宋云策不是穷书生,家中也有妻妾。
这采珠女和穷书生的桥段,不过是他的戏码。
我呢,也只是他过家家消遣的玩意儿。
我蹑手蹑脚离开,猫儿一样。
我什么都不想了。
只想他快点走。
阿寿的目光顺着我的手看过去。
穿过熙攘的人群,落在最外圈那个青衫书生身上。
宋云策是刻意伪装的落魄,但顾西洲是真的穷。长衫洗得泛白,袖口也磨起了毛,皮肤黝黑,看得出常年日晒劳作。
人群外,他远远地看过来,带着点礼貌的笑意,朝我微微颔首。
阿寿看见了,大大吃了一惊,满脸不知所措。
人群散去后,李婶第一个冲过来,捶胸顿足:
念念你是不是傻了?那可是太子放着荣华富贵不要,去捡个穷书生?
兰娘子当年嫁的榜眼,见了太子都要下跪,你要是跟了太子,以后还采什么珠啊
我抿着嘴不说话,等李婶心满意足地数落我一顿,耳根清净后,才有空分一个眼神给顾西洲。
三天前我救他的时候,他半截身子泡在水里,后脑被浮木撞得血肉模糊。
他醒后感激万分,第一句话就是:
在下身无分文,囊中羞涩,不知该如何报答姑娘……
又是个进京赶考的穷书生。
这话太耳熟了。
宋云策当初也是这么说的,端着一副温润君子的模样,将自己惨淡的身世摆出,博得我同情。
我又一向心软。
这次,我不想再做这个好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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