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铺路,绿树成荫,商铺食肆鳞次栉比。
翠柳桥边的一家茶楼卖的好糕点,一早便食客满堂,店小二忙得前脚打了后脚,偏偏店老板不说搭把手,还与食客在二楼临窗的位置饮茶闲聊。
“二郎,你过年就十九岁了吧?
可有心仪的女子?”
荣大笑着为韩易之斟茶。
韩易之挑眉:“莫非姐夫今日约我出来是要给我说媒?”
荣大摸摸络腮胡:“唉,你家姐为了你的婚事整日忧心抹泪,她这是有身子的人了,我怕她生出个爱哭郎来,可不得替她为你操点心?”
荣大也是在县衙任职,是世代祖传的刽子手,他生得高大壮硕,模样凶神恶煞,令人生畏。
而韩易之的姐姐韩慧娘生得娇美秀丽,因继母从中作梗,于五年前无奈嫁给了刽子手荣大。
且荣大还是个逼死前妻的鳏夫。
婚前,韩慧娘眼睛都哭红了,姐弟俩也因此更加恨上了继母。
好在婚后荣大对慧娘还算怜爱,特别是韩易之渐渐长大后。
韩易之此人天生神力,武功高强,就荣大这高大壮汉在他面前都不堪一击。
他性子又豪放不羁,结交着江湖人士,那些无赖地痞在他面前都不敢造次。
后又屡屡立功,深得县令的器重,仅十八岁便升为都头。
再加之韩慧娘本身容貌清丽,贤良淑德,荣大对她更是爱重。
韩易之端起茶杯呷了一口:“累家姐费心了,只是我一个下九流行当的衙役,又母丧爹不管的,自己都够呛,还是不要拖累好人家的小娘子了。”
“听说你前几天抓捕那对奸夫***时,还让那雌雄双煞落网了,那赏格应该不少吧?”
荣大饶有兴趣的凑近韩易之。
“是有一笔赏银,但都还债了,你知道的,我之前可是欠了华叔这不少银两。”
茶楼老板华叔哈哈尬笑:“今日这餐我请了,今日这餐我请了,哈哈哈哈……”“那就不客气了,再来一笼桂花糕,一份酥琼叶,一份忘忧齑,一份雪霞羹……”韩易之一本正经地用修长的手指点着菜牌。
“你呀你!
就该找个小娘子好好管管你!”
华叔笑着点点韩易之。
“华叔说的没错,你花钱也忒大手大脚了,我这里给你寻摸了一个富有的小娘子,保你婚后衣食无忧。”
荣大再次引入正题。
“你要我当赘婿?”
韩易之挑眉。
“这我哪敢?
岳父得骂死我!”
荣大呼道。
“呵呵。”
韩易之不置可否的淡笑两声。
“现下我确实有一门好亲事说于你,那小娘子是陈记布肆三房长女陈丽娘,很得家中父母宠爱,愿陪十抬嫁妆嫁与你。”
荣大凶神恶煞的脸上泛起得意之色。
“哦?
那小娘子貌若无盐?”
韩易之笑问。
“非也非也,那小娘子说她貌若天仙一点也不为过。”
华叔迫不及待的摇头晃脑。
韩易之看了一眼华叔与荣大,笑而不语。
“你这什么表情?
不信?”
荣大一拍大腿,“也就你小子有福,那小娘子是个爱美色之人,曾与你有过一面之缘,对你一见倾心。”
“来了,来了,她来了!”
脸朝窗外的华叔抚掌喜道。
韩易之扭头,只见对面布肆走出一个头戴幕离的女子,轻纱挡住全身,一道袅娜身影笼在如雾的轻纱下,影影绰绰。
不知是否有感应,小娘子纤纤玉手掀开薄纱,一双水光潋滟的双眸与韩易之对视,只见她雪肤泛起红晕,嫣红樱唇轻抿一笑,又放下轻纱,由丫鬟搀扶着上了马车。
荣大与华叔偷觑韩易之神色,却见他无喜无悲,双眼如古井无波,手指淡然的轻敲桌面。
其实他们哪知,韩易之的内心己泛起涟漪,这个陈丽娘竟与前世那个女人有几分相似!
那个伤透他心的女人!
荣大叹道:“二郎莫非还放不下那刘雪娘……”“姐夫慎言,我对那人从来没甚感觉。”
韩易之正色道。
华叔一拍大腿:“莫非真如小七所说,其实你好男色?”
韩易之脸色一黑:“小七还真是欠揍!”
荣大又叹道:“既然你心中无人,那我看这陈丽娘可以考虑,这夫妻相处,重要的是妻爱重夫,方可对你一心一意,否则,易生二心,水性杨花……”他似乎想到什么,神色黯然。
韩易之也眸色一沉,垂下眼睫,沉默不语。
华叔看看荣大,又看看韩易之,暗忖,这对郎舅还真有些同病相怜。
荣大的前妻与娘家表兄私通,被抓后竟双双殉情。
韩易之本有母亲在世时定下的婚约,乃望月巷刘秀才独女,谁知却被继兄横刀夺爱,去年成了韩易之的嫂嫂。
韩易之一气之下搬出韩府,住进了娘亲家留下的破旧老宅,不料那亲爹竟然默许,说什么树大分家,其实就是将韩易之单独分了出去……华叔清清喉咙,说道:“男儿应志在西方,以大业为重,岂可被小情小爱所绊?
娶谁不是娶?
只要人美心善,婚后能相夫教子就行,这陈丽娘识文断字又对你有情义,我看是今后是个贤内助。”
荣大听得不住的点头。
韩易之端起茶盏:“容我考虑几日吧!”
几人又闲聊了几句,散了桌各自归去。
——————————————————————韩易之手扶挎刀在街上巡视,他身量高大,身形挺首如出鞘之剑,胡服长靴,干净利落。
他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潮中,仿若鹤立鸡群。
“韩都头,可要买几个炊饼?”
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唤他。
寻声望去,只见热气缭绕的炊饼摊后,一个十二三岁的黑瘦少年,露出一口大白牙对着他笑。
“你……李二?”
韩易之有些意外。
“韩都头,你还记得我呀?”
少年梨涡浅笑,给他带了些女相,今天他似乎也比上次白了一些。
“你怎么在这卖炊饼了?”
韩易之看看这个炊饼摊,“这不是吴大的摊子吗?”
“吴大是我表叔呢,我前两天来此寻亲,姑祖母见我孤苦无依留了我下来。”
“施阿婆是你姑祖母?”
“嗯呢,韩都头要不要买几个炊饼?
今日买两块饼送一碗绿豆汤哦!”
少年笑盈盈地伸出两块烧饼。
“表弟,韩都头还欠我们炊饼钱没还呢!”
旁边一个绿衣少女按下少年的手,毫不客气地斜睨了韩易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