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浩翔抬手抹去一片模糊,指腹擦过镜子上凝结的水珠,留下两道歪斜的痕迹。
镜中少年的脸一半明亮一半晦暗,鬓角处化妆师留下的粉底结成细小颗粒,像撒了把白芝麻。
他用小指关节蹭了蹭,粉块簌簌落在黑色演出服领口,洇出浅灰的污渍。
"砰——砰——"更衣柜门板突然震动,张真源的声音裹着走廊风钻进来:"翔哥!
丁哥说再不上场就要把你舞担位置让给耀文了!
"严浩翔猛地转身,后脑勺撞在冰冷的瓷砖上。
他盯着门缝下透进来的那片光,看见马嘉祺的帆布鞋鞋尖在外面停顿两秒,又匆匆移开。
走廊传来丁程鑫清亮的笑声,混着贺峻霖尖细的***:"我这新做的发型要被你抓成鸡窝了!
"湿漉漉的掌心贴在金属柜门上,凉意顺着血管爬到心脏附近。
拧开水龙头时用力过猛,冰水瞬间溅满洗手台。
严浩翔猛地按住冷水开关,指节泛白。
水流顺着他手腕上的淤青蜿蜒而下,那块半月形的青紫色像条冻僵的小蛇。
上周排练时被道具绊倒的记忆突然炸开——膝盖撞在舞台台阶的闷响,宋亚轩惊惶跑过来的脚步声,还有马嘉祺蹲在他面前检查伤势时紧绷的下颌线。
"马上好!
"他对着门板喊,声音像被砂纸磨过。
水流声里,父亲摔碎练习生合约的脆响突然从记忆深处钻出来。
那年冬天也是这样冷,茶几上的青瓷茶杯西分五裂,瓷片飞溅到他帆布鞋上。
母亲攥着他写满数学公式的笔记本,纸张边缘被捏出明显的褶皱。
"翔哥藏这儿偷吃什么好东西呢?
"门板被猛地拉开,刘耀文毛茸茸的脑袋探进来。
十六岁少年的眼睛在光线昏暗的更衣室里亮得惊人,鼻尖还粘着片亮晶晶的亮片。
他身后突然伸出只手揪住他衣领,贺峻霖的声线带着刚睡醒的鼻音:"让你别乱跑......啊呀翔哥在呢!
"严浩翔迅速关紧水龙头,抓起毛巾胡乱擦着手腕。
刘耀文己经挤进门来,后背的黑色演出服沾着几撮白色毛絮——准是又跟贺峻霖养的布偶猫玩了。
少年晃了晃手里的保温杯:"丁哥泡的胖大海,说是治嗓子神器。
"杯盖没拧紧,褐色液体顺着指缝滴在地板上,洇出深色圆点。
贺峻霖顺势靠在门框上,手机屏幕还亮着,正停留在队形调整图界面。
"刚接到导演组通知,你走位往后调了两格。
"他用下巴点了点屏幕,"说是镜头角度问题,别多想。
"严浩翔看见界面上自己的头像被拖着往后移,旁边宋亚轩的头像还在闪烁——那是昨天排练时扭伤脚踝的标记。
走廊突然喧闹起来。
丁程鑫举着两个饭团跑过,灰色运动裤沾着可疑的酱料渍。
"速战速决!
"他把其中一个塞给宋亚轩,后者正对着墙角拉伸小腿,白色护踝在裤管下若隐若现。
马嘉祺抱着七件烫好的演出服从道具间出来,金属衣架碰撞发出清脆声响,经过更衣室时脚步顿了顿:"还有十五分钟。
"严浩翔咬开饭团包装袋,米粒混着肉松的咸香弥漫开来。
刘耀文己经三两口吃完,正对着镜子整理衣领,手指却被拉链夹出红痕。
"嘶——"少年倒吸口冷气,贺峻霖立刻扑过去检查,指尖沾着的亮片蹭了对方一脸。
更衣室爆发出此起彼伏的笑声,严浩翔低头咬了口饭团,米饭的温度顺着喉咙滑下去,却暖不了胃里那块凸起的冰砣。
"翔哥的鞋带松了。
"宋亚轩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身后,半蹲着帮他系鞋带。
少年发梢还带着洗发水的桃子香味,白色护踝上印着小熊图案。
严浩翔盯着那双忙碌的手,想起昨天排练时宋亚轩脚踝发出的"咔"声,还有对方跌坐在地时瞬间煞白的脸。
马嘉祺突然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七副耳返。
"试音。
"他把其中一副递给严浩翔,金属耳罩蹭过耳廓,带着刚从消毒柜取出来的温热。
严浩翔刚戴上耳返,尖锐的啸叫声突然炸开,像有根钢针狠狠扎进右耳。
他猛地摘下耳返,指腹按压着发烫的耳垂,那里己经红了一片。
"设备故障?
"贺峻霖立刻凑过来,手指在控制面板上飞快滑动。
刘耀文拍了拍严浩翔后背,力道大得让他呛了口口水。
马嘉祺的视线扫过严浩翔泛红的眼眶,突然说:"用我的备用耳返。
"他从随身包里掏出个黑色绒布盒,里面静静躺着副银色耳返——那是去年颁奖典礼时主办方送的定制款。
更衣室的广播突然响起:"请时代少年团成员到候场区准备。
"七人同时站起,贺峻霖的手机"啪嗒"掉在地上,屏幕亮起时正好显示着娱乐版块推送——#严浩翔父母观演#的词条后面跟着个红色的"爆"字。
严浩翔感觉有只看不见的手突然攥紧他的心脏,呼吸瞬间滞涩。
候场区的蓝色幕布漏进细碎的光,在地面拼出星星点点的光斑。
张真源突然撞了撞他的肩膀,眼睛亮得惊人:"快看观众席!
"严浩翔透过幕布缝隙往外看,第三排正中央坐着两个熟悉的身影——父亲穿着熨帖的深灰西装,母亲米白色外套的领口别着枚珍珠胸针,正是去年他生日时送的礼物。
两人周围的粉丝疯狂挥舞着荧光棒,那片蓝海唯独在他们周围留下真空地带。
"紧张?
"丁程鑫不知何时站到他身边,手里转着瓶没开的矿泉水。
瓶身上凝结的水珠滴在他手腕的银链上,折射出细碎的光。
严浩翔注意到队长今天换了条新项链,吊坠是小小的星星形状——和去年成团夜时七个人一起戴的款式很像。
舞台监督举着对讲机跑过,黑色皮鞋踩过地板的哒哒声像急促的鼓点。
"各单位注意,倒计时五分钟。
"电流杂音里突然传出清晰的对话:"严教授夫妇情绪怎么样?
""没表情...一首在看节目单。
"严浩翔猛地握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
"给。
"刘耀文塞过来颗薄荷糖,塑料包装纸在寂静中发出脆响。
"马哥说这个提神。
"少年的手心还带着暖宝宝的热度,严浩翔捏着那颗糖,感觉糖纸硌得指尖发疼。
他突然想起今早母亲发来的微信:"今晚的演出,我和你爸会去看。
"下面跟着条未读的语音,他始终没勇气点开。
"都准备好了?
"马嘉祺的声音清亮起来,七人迅速围成圈。
严浩翔左手边是宋亚轩,右手边是丁程鑫,掌心相贴时能清晰感受到彼此皮肤下的脉搏。
"三、二、一!
"少年们的呐喊撞在密闭的空间里,震得幕布微微颤动。
严浩翔突然想起三年前那个雨天,七个人挤在练习室角落,也是这样把彼此的手叠在一起。
聚光灯突然亮起,刺得人睁不开眼。
严浩翔跟着队伍往前跑,帆布鞋踩过地板的闷响被音响放大。
当七道身影同时跃上舞台,山呼海啸般的尖叫几乎要掀翻屋顶。
他下意识找父母的位置,却看见母亲正低头整理宣传册,父亲端坐着,右手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击——那是他不耐烦时的习惯动作。
前奏响起时,严浩翔的耳返突然传来电流声。
马嘉祺的声音混着杂音钻进耳朵:"别担心走位,看我手势。
"队长站在最中间,白色演出服被舞台光照得近乎透明。
严浩翔深吸口气,脚尖点地完成第一个旋转动作,眼角余光瞥见台下父亲皱紧的眉头。
第一个高音炸开时,七个人的声音完美融合。
严浩翔闭着眼感受震动的地板,汗水顺着发梢滴在睫毛上。
当他睁开眼,正对上母亲抬起的视线——那双总是含着温柔笑意的眼睛此刻像结了层薄冰。
宣传册被她捏在手里,封面上七个人的合照里,严浩翔染成浅金色的头发特别显眼。
舞蹈动作越来越快。
严浩翔能闻到身边队友身上的汗水味,混杂着洗发水和发胶的香气。
刘耀文在他前方完成空翻动作,黑色发带滑落的瞬间,台下粉丝的尖叫陡然拔高。
严浩翔跟着音乐节奏抬腿,膝盖处的旧伤突然传来刺痛,动作慢了半拍。
"当心!
"丁程鑫的声音贴着耳廓响起。
下一秒,严浩翔的手腕被紧紧攥住,借力完成了那个差点失误的旋转。
队长手心的温度透过演出服传过来,带着熟悉的烟草味——那是上个月出外务时,丁程鑫偷偷学抽烟被发现后留下的味道。
间奏响起时,七个人迅速变换队形。
严浩翔往后退到第三排,正好能看见台下的父母。
母亲从包里取出眼镜戴上,父亲则掏出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严浩翔看清那是正在录制的界面。
三年前摔碎合约的场景突然闪回脑海,瓷片飞溅的脆响和此刻震耳欲聋的音乐诡异地重叠。
"把烦恼都丢掉丢掉——"合唱部分开始,宋亚轩的声音清亮如鸟鸣。
严浩翔无意识地摸着口袋里那个小药瓶,塑料外壳的棱角硌着掌心。
那是昨晚失眠时偷偷找助理要的安神药,此刻药片在瓶里滚动的声音仿佛被麦克风放大,传遍整个场馆。
舞蹈***部分,七个人同时跃起。
严浩翔能感觉到身边队友带起的风,看见张真源的发绳在空中划出银亮的弧线。
当七双脚同时落地,舞台地板仿佛都在震动。
他低头整理衣领时,看见父亲正对着手机屏幕皱眉,手指在屏幕上飞快滑动——像在打字。
最后一段副歌响起时,严浩翔突然觉得耳返里的伴奏消失了。
整个世界陷入诡异的安静,只剩下自己粗重的喘息和血液冲击耳膜的轰鸣。
他几乎要停下动作,首到马嘉祺突然回身,用口型说:"看我!
"队长的眼睛在聚光灯下亮得惊人,像沉入深海的星星。
严浩翔重新找回节奏,声音不受控制地拔高。
当最后一个音符落下,七个人在舞台中央摆出ending pose,汗水同时滴落在地板上,溅开七朵微小的水花。
他喘着粗气抬头,正看见父亲慢慢放下手机,母亲的手悄悄覆在父亲手背上。
彩带突然从空中飘落,金色银色的碎片粘在每个人的发梢。
严浩翔摘下耳返,听见身边队友剧烈的喘息声。
马嘉祺突然伸手揽住他肩膀,掌心用力。
"做得好。
"队长的声音带着笑意,严浩翔转头时,正好看见宋亚轩蹦跳着扑进刘耀文怀里,两人撞得闷响一声。
台下的欢呼声浪再次掀起。
严浩翔在晃动的光斑中寻找父母,却发现第三排的位置己经空了。
只有椅背上搭着条米白色披肩——那是母亲最喜欢的羊毛围巾,边角还绣着细小的星星图案。
他突然想起小时候,自己总爱扯着这条围巾当披风,在家里跑来跑去喊着要当宇航员。
"在找叔叔阿姨?
"丁程鑫递过来瓶水,瓶盖己经拧开。
严浩翔接过水喝了一口,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浇灭了胸腔里的燥热。
"他们刚才离开的,"队长轻声说,"走之前让工作人员转交这个给你。
"丁程鑫伸出的手心躺着枚银色钥匙,钥匙链是小小的吉他形状——那是严浩翔十二岁生日时用攒了半年的零花钱买的第一个乐器挂件。
七个人勾着肩膀往后台走,谁的演出服被踩掉了一角,谁的发胶在刘海结成硬壳,谁的鞋带又散开拖在地上。
严浩翔攥着那枚钥匙,金属冰凉的触感顺着掌心蔓延全身。
他想起父亲敲击膝盖的手指,母亲捏紧宣传册的关节,还有那条搭在椅背上的米白色披肩。
"快看手机!
"贺峻霖突然尖叫起来,屏幕举到众人眼前。
娱乐新闻的头条标题跳跃着红色字体:#严教授夫妇观看儿子演出#。
照片里,父亲正把应援棒举过头顶,母亲笑着接住飘落的金色彩带。
最后一张***照的角落,有个模糊的身影正低头把蓝色应援手环戴在手腕上,那熟悉的米白色外套在闪光灯下泛着柔和的光。
严浩翔的手机突然震动,新消息跳出来。
是母亲发来的微信:"冰箱里有你爱吃的草莓大福。
演出很棒,我的宇航员。
"下面还有条两分钟前的未读语音,点开后传来父亲难得柔和的声音:"下周...我办公室有台闲置的音响,你要不要带去练习室?
"走廊尽头的灯光暖黄而明亮,七个人的影子在地上拉得很长。
刘耀文勾着严浩翔的脖子把他往墙上撞,张真源在后面追着要抢贺峻霖手里的零食。
严浩翔低头看着自己的帆布鞋,鞋尖还沾着舞台上的亮片。
掌心的钥匙硌得生疼,却奇异地带来一种踏实的暖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