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岁的苏逸尘将斗笠压得更低,怀中《达摩洗髓经》竹简被油纸裹了三层,随着他疾行的步伐在胸口微微起伏。
前方街角突然传来孩童的惊叫声,抬眼便见一辆失控的枣红马车冲破雨帘,车辕上的货箱轰然坠落,正对着踉跄跌倒的垂髫小儿。
“小心!”
苏逸尘足尖轻点积水,青衫下摆旋出半弧水痕。
叶家《流云步》踏碎三十六片水花,身形己如飞燕掠至孩童上方。
那孩子被惊得呆坐在地,乌黑瞳孔里倒映着越来越近的车轮。
苏逸尘屈肘横扫,少林《罗汉拳》的刚猛内劲震得 nearest 的货箱爆裂,木屑纷飞中他长臂一伸,将孩童捞入怀中,借力跃上旁边的茶寮屋顶。
“吁——”车夫终于勒住惊马,黄豆大的汗珠混着雨水从额角滑落。
茶寮里爆发出此起彼伏的惊呼,苏逸尘将孩子递还给赶来的妇人,指尖触到对方袖口绣着的缠枝莲纹样时,心中忽然掠过一丝异样——这纹样与玄风长老密室中那幅古画边角的纹饰竟分毫不差。
“公子可是江湖中人?”
卖糖画的老汉眯着眼打量他腰间未出鞘的竹剑,“方才那几步走得端的漂亮,像极了叶家的流云步。”
苏逸尘手指下意识抚过剑柄铜环,那是去年中秋玄风长老送他的成人礼。
老和尚总说他根骨奇佳,却严禁他在人前显露武功,可今日...他望向街角巷口,雨幕中隐约有团黑影一闪而过,袖口翻卷间似有冷光乍现。
“老伯看错了。”
他笑着摇头,从袖中摸出几文铜钱买了支糖画,麦芽糖的甜香混着潮湿的水汽钻入鼻尖。
身后突然传来布匹撕裂声,方才那妇人怀中的孩子不知何时挣开怀抱,踉跄着扑向街心滚落的糖画。
一辆装满瓷器的牛车正从巷口转出,车轮碾碎水洼的声响里,苏逸尘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这次他没有用流云步,而是本能地施展出玄风长老秘传的“拈花指”,指尖夹着糖画旋身避开牛车,整套动作行云流水,连飞溅的泥点都沾不上青衫半分。
茶寮里响起喝彩,苏逸尘却觉后颈发寒。
他分明看见,对面绸缎庄二楼的竹帘后,有双鹰隼般的眼睛正盯着自己,那人指尖绕着根猩红丝线,尾端系着枚刻有血莲纹样的青铜令牌。
酉时三刻,雨势渐歇。
苏逸尘拐入城西的青石板巷,怀中的《达摩洗髓经》突然发烫,这是玄风长老设下的警示禁制。
他佯装踢到石子,身形微侧间己看清身后三条黑影:两人执环首刀,步法沉雄似是军中出身;居中那人罩着斗笠,腰间悬着柄吞口兽纹短刀,正是方才绸缎庄所见的血莲令牌持有者。
“在下与三位素未谋面,”他背靠斑驳的朱漆门扉,竹剑在掌心转了半圈,“不知为何一路跟随?”
无人应答。
持环首刀的汉子率先出手,刀刃劈风带起腥甜气息,苏逸尘侧身避过,剑锋点向对方腕脉。
却见那人不退反进,肩头硬扛他一剑,反手刀背便要砸向他面门。
这招“玉石俱焚”的打法绝非江湖正道所为,倒像是...苏逸尘瞳孔骤缩,想起玄风长老曾提及的血衣楼杀手,每完成一次刺杀便在兵器刻一道血槽,以活人鲜血养刀。
短刀破空声从头顶袭来,苏逸尘旋身跃起,足尖在墙上借力踢出三片瓦当。
居中那人挥刀劈碎瓦砾,斗笠滑落处,左颊狰狞的刀疤从眉骨首贯下颌,正是三日前悬赏榜上值百两黄金的“血手人屠”陈九。
“小崽子眼神不错。”
陈九舔了舔刀刃,“乖乖交出天工秘录,老子给你留个全尸。”
天工秘录?
苏逸尘心中惊凛。
这卷记载着叶家铸造之术的古籍,是前日叶璃霜之父临终前托付给他的,当时老人咳血不止,只说“九霄现世,江湖必乱”,便再没力气多言。
看来这些杀手并非冲着他来,而是为了叶家古籍。
竹剑在雨中划出半轮青芒,苏逸尘施展开罗汉拳的“韦陀献杵”,拳风震得墙皮簌簌而落。
陈九却不硬接,短刀诡异地弯曲如蛇,竟绕过他的防守首取咽喉。
这招“蛇缠颈”是南疆蛊师的阴毒手段,苏逸尘险险后仰避开,后颈己能感受到刀刃的森冷。
千钧一发之际,他突然福至心灵,指尖骈起如剑,照着陈九膻中穴点去——正是玄风长老昨日才演示过的“无相劫指”雏形。
“砰!”
陈九如断线纸鸢倒飞出去,撞翻路边的酱菜坛子。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胸前焦黑的掌印,喉间涌上腥甜:这小子竟能将佛门内力催生出火属性?
未及细想,街角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响,“天干物燥,小心火烛——”那声音突然戛然而止,接着便是重物倒地的闷响。
“撤!”
陈九挥手示意同伴,三人竟如鬼魅般钻入雨幕,转眼消失不见。
苏逸尘想去查看更夫情况,却发现怀中的《达摩洗髓经》正在发烫,竹简上隐约浮现出星轨图纹。
他忽然想起叶老爷子临终前的叮嘱:“若遇血莲令牌,速往藏书楼第三层,取走东墙第三块砖后的青铜钥匙...”雨又大了起来,苏逸尘握紧竹剑,青衫被风鼓起如帆。
远处藏书楼的飞檐在暮色中若隐若现,他没注意到,方才与陈九交手时,一枚刻着“玄”字的铁蒺藜从袖中滑落,深深嵌入青石板缝隙——那是玄风长老的独门暗器,亦是少林寺达摩院的禁忌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