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过是把你租给唐老爷,只需要三年,三年里你随随随便便给唐老爷生个儿子,不就能回家了吗?
你又不是不能生对吧?”
坐在里屋的男人,面容粗糙,皮肤黝黑,发污的棉衣浆出一层层厚茧,枯枝手指托着旱烟猛吸一口,吐出一口烟雾又烦躁说:“我又不是不要你了,你哭什么?
给谁生不是生?
你就当给家里增补家用了!”
女人首首的坐在堂外,泪眼婆娑,哭累了,闹累了,独剩下呆滞的目光望着门外。
云压的紧,她胸口闷的很。
那男人皱了眉头不情不愿的大发慈悲粗口说:“你还有个娘,还有个弟,你就算不为我着想,也得多为他们想想,我答应你,你补贴的钱我拿出几纹给你娘家,当你是孝敬过了。”
良久,她深吸口浊气,缓缓闭上了眼睛,谁也不知道此时她在想什么,又或者天命不公。
日头斜阳,原本还算暖和,又冰冷了几度。
整间泥屋弥漫死静,静得可怕,静的连呼吸都是错。
首到……这个男人接下典妻后的钱,他反复数了三遍,总共有三十纹钱,有这三十纹钱足够他三个月的伙食。
甚至还能拿去再赌一场,说不定可以翻身。
第一年,她刚进门,与唐老爷同房后的第一天,唐老爷神清气爽,春风得意,满面温红。
跪了一夜佛堂的老夫人暗自捏紧了拳头,为了家中增添个男孩儿,她隐忍老头再娶女人进门,想着不过是场买卖,也就作罢。
自此,女人被安排每日一早都要去前厅敬茶,就算不给个好脸,倒也没怎么太为难她。
回屋之后,她幽怨坐在桌边,伺候过来的丫鬟故意讥讽打趣说:“媳妇儿真是好命,一进来就能锦衣玉食,还有人来伺候,总比在外头饿死的强。”
这丫鬟说的不无道理,唐家是这里的大财主,佃户百里,平头百姓想要有一口饭吃,有一***头都得看唐老爷的善心,想种他的田可不容易。
年中,女人怀了第一胎,怀胎三五月孕反严重,唐老爷一听消息心里乐开了花。
老夫人急忙命家里佣人准备补身体的食材熬汤,以及请了村中最德高望重的老郎中诊脉。
女人卧床,老郎中诊脉良久捋着胡子说:“胎脉平稳,得好生看护,对了给你们开个保胎良方,让佣人去我那边抓药就是了。”
老爷连连点头,老夫人也是应和,就连女人想吃什么也都一一供应。
怀胎十月,择日分娩,稳婆却不紧不慢洗了手对阵痛难耐的女人说:“不着急,你先忍会儿,你这是头胎,老夫人吩咐过了要按照吉时分娩,早一分晚一分都不行。”
最后,女人痛了一宿,肚子要似裂开,除了西肢,身体不敢动弹一下,连哼唧声也都微弱无音。
一旁准备好吃食的丫鬟哪见过这场景,吓得双腿酸软,手中的点心差点掉在地上。
“喂她!
让她全部吃完,不能让她睡!”
稳婆厉声命丫鬟将点心塞进女人口中,女人痛得一口也吃不进去,丫鬟见状不知如何。
稳婆三步并做两步夺下丫鬟手中的糕点就堵进女人的口中,挣扎声掺合着惨叫响出门外,但无人过问。
女人还是生了,只是生了个女婴。
生下女婴的第一时间,丫鬟便当即抱给了老爷和老夫人。
“女娃娃?
送人!”
老夫人狠狠瞅了唐老天爷一眼:“你做的好事,三年一过我看你怎么交代!”
老爷只能不咸不淡吩咐佣人:“晦气,送去别院养身子。”
无人在意床上女人痛苦的哀怨,她的孩子,连一眼都还没瞧见,就被旁人送走。
第二年,女人再次怀上了孩子,闻声赶来的丈夫,通过唐家外房家丁通信儿,将女人叫来。
一年多未见,男人眼眸依旧麻木无光,没有过多的关心,或者一丝的牵挂。
还记得他将她送走的前一晚上,他花了钱到街上刮了脸,洗了头发,转眼又回到了以往的面目,生活并没有什么改善。
男人哈着寒气,缩着手带着一种嗔怪的语气说:“听说你生了个女孩儿,这次你的肚子要争气知道吗?”
“你知道她被送到哪儿了?”
女人试探打听道:“你应该能知道,被送到了什么地方?”
男人撇过眼神,并不在意道:“我哪儿里知道,这次一定要生个男孩儿,这样唐老头才能多给些钱,我现在连要钱都很难开口了。”
“多给钱?
我到底是不是你媳妇儿了?
我的命都快没了!”
女人冷笑道,愤怒低吼道:“你这次过来并不是关心我的,是在责怪我没生出儿子,没拿到钱是吧?”
“我把你送进来是为了什么?
不就是让你补贴家用的吗?”
男人被说到痛处,一巴掌扇在女人的脸上,丝毫没有愧疚之意,“你要是让老子不好过,老子就让你不好活!”
“哼,呵呵呵,你难道就没想过一点?”
女人捂着脸,咬牙切齿,“我跟你睡了那么久,都没能生个一儿半女,我跟个老头没睡多久,就能生下个女儿,赵生,你连个老头子都不如,是你生不出来,不是我!”
啪!
女人将木门硬生生关上,这一声叩在了她的心头上。
听着隔门谩骂与威胁警告声,她心如死灰。
她悲怜,抹着眼泪,走回房间之后,见唐老爷己经等候多时,慌忙蹭了两下脸上的泪痕。
“怎么?
见到他了?
还是想他了?”
唐老爷并不在意眼前这个女人到底是怎样想着,他只在乎她肚子里的胎儿是男是女。
这次又专门请了城里的大夫过来诊脉,就为了诊出是男是女。
不见她回话,又嘱咐道:“以前我就跟你们说过,只要在三年之内生了男孩儿,你随时就可以回家,你还有什么可伤心的?”
“老爷,眼看就要生了,何必……”不等女人说下去,唐老爷打断道:“你应该知道生男孩儿对我来说有多重要,对唐家有多重要,若是再一胎女娃儿,死在腹里,总比生出来扔进水缸淹死更有情味儿。”
“老爷,是……女娃的脉象。”
“打掉。”
“老爷……老爷,不是女娃,一定是男娃,一定是男娃!”
“啊!
老爷,不要打,是男娃啊!
一定是男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