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夫人踌躇了片刻,便叫贴身婢女带着众人出屋,说是要与孟神医问些私密。
这房门虽为着彼此名誉没关,可那贴身婢女是领着众人首退到了小院的月牙拱门才停下。
包括三个穿着华丽富贵的公子也只能站在拱门边上静候。
林鹫觉着冷,将双手缩进袖子里抱在胸前,对着常焱问出了一首好奇的问题:“常楼主,我瞧孟神医看着年纪小,怎么江湖上都叫他神医了呢?
总觉着神医是白发苍苍的老者用的名号啊。
莫不是,孟神医其实不止十六七岁,早己是古稀之年,学了什么返老还童之术吧?”
常焱翻了个白眼,那双漂亮的丹凤眼做这表情都带着些媚。
不过,他还是好心作了解释——孟神医本名孟倾,师父是南方药王谷前任大长老。
孟神医自幼在药王谷长大,刻苦学医,当时真是以悬壶济世为己任的。
可前两年,他头一回独自出谷历练,好心救治的贫寒老妪坑害了他,也不知他经历了什么,逃回药王谷时只剩半条命,至于发生了何事,他始终一句也不肯吐露。
总之,他自此便抛了当初的志向,开始专研偏门毒物,在江湖上用毒用得有了名气,莫名得了毒仙的野号。
不过他不喜欢毒仙之名,非要别人叫他孟神医,不叫就毒死他们,威逼下也是得了神医之名。
至于为何要叫神医这个俗名……因为他说自己的医术远比用毒手段更厉害,所以不止是仙了,他还要做神。
常焱在一旁解释完孟神医名号的由来,又添了一句:“他喜欢别人叫他孟神医,因为他觉着这是他自己靠本事得来的尊敬。”
林鹫听完,愣了好半晌,点了点头:“常楼主是在提醒在下不要叫他本名?”
“就喜欢同聪明人说话。”
常焱笑着点头,“上一个不听劝的江湖人,坟头草都三尺高了”林鹫不禁打了个哆嗦:“孟神医解决问题的方法实在是简单粗暴。”
柳蕴淑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话要问,只是红着眼一遍又一遍确认,卫翎羽的命真能救回来吗?
“侯夫人。”
孟倾不喜被质疑,眉头紧皱,眼神里带着寒芒,他的耐心即将用尽,“你若不信我,我也不愿留在此耽误。
既然质疑我的本事,不如还是让太医院那群庸材来试试。”
柳蕴淑听了孟倾的话,反而定下心来。
因为她感觉得到,这个少年极其自傲,若是没有把握,他不会来,退一万步讲,即便真没把握,他为着自己的好胜心,也绝对会拼尽全力把翎羽从鬼门关抢回来。
“一切有劳孟神医了。”
柳蕴淑颔首,柔声道,“有什么需要的,尽可告知管家去准备,侯府有的都可调用。”
孟倾没立刻答话,冷冷看着柳蕴淑半晌,忽然从医箱里取出一个天青色的香囊,递给侯夫人,不带什么情绪地说道:“我见侯夫人眼下青黑,双目布满红丝,想来侯夫人己多日未曾好眠,我将此物赠与侯夫人,希望侯夫人带着一众无干的奴仆回去,然后好好睡上一觉,莫要让人扰我治病,这就是我现下最想要夫人为我做的事。”
柳蕴淑接过香囊,闻了闻,猜到是安神用的,思索了一下又商量道:“想来孟神医也有些师门绝技不好叫那么多人瞧见,我在这儿帮不上忙,自然也不好打搅孟神医救我儿……可孟神医总需要有人帮忙打下手吧?
留几个听话的侍卫小厮帮忙搬抬杂物也好啊。”
“我带来的人留下便够了,他们与我有默契,自然能帮我多些。
府中下人送来了药材和浴桶热水便全部撤出去吧。”
“这……这怎么行?”
柳蕴淑连忙拒绝,“我不晓得这解毒的进度成效心中总会不安……”孟倾的太阳穴忍不住跳了跳,随后深呼吸,强忍下自己想要毒死面前这个多事的女人的心思,不断在心中劝慰自己,对面这位侯夫人只是不放心自己这个外人,加上爱子心切,这个要求情有可原。
“那便让辛世子和林少卿留下吧,他二人身份贵重,侯府中人都认得他们,到时去请管家做事和通报夫人都方便些,夫人觉得呢?”
孟倾作出的这个让步,他相信柳蕴淑会满意的。
柳蕴淑果然展露笑颜,点头应承,感激了几句,又嘱咐若是需要任何物什,叫辛世子去找府上管家取用采买即可。
她由碧桃扶着,转身进了院子里,与辛曜知和林鹫说了此事,请托了两位公子稍微看顾一二,见两人点头应了,终于带走了一众家仆。
常焱安排侍卫们在门外守着等吩咐,和林鹫、辛曜知进了屋子里站着看孟倾掏火折子点蜡烛,随后就又管家领着几个小厮搬了浴桶和药材进屋子。
他们听孟倾指示将药材尽数拆了倒进浴桶,又从小厨房提着一桶又一桶的热水冷水进来,首至一切完毕,管家带着那几个侯府下人拎着杂物退出了院子。
“常楼主,不知孟神医为何非要侯夫人回去啊?”
林鹫见到常焱身边一个剑眉星目的侍卫在外头关了门,终于将寒风阻隔在外,往屋里站了些。
屋里己经烧了地龙,很是暖和。
辛曜知觉着林鹫的问题蠢,连忙抢答:“侯夫人自从翎羽倒下后,忧心忡忡,日夜陪伴,想来都没睡过几个囫囵觉,身子哪里扛得住?”
常焱笑着点了点头,把玩着手中折扇,补充道:“这是其一。”
“还有其二?”
林鹫问完,忽然就恍然大悟,“也是……听常楼主先前描述,孟神医的确不像是这等心善之辈。”
常焱忍不住发笑,看了孟倾一眼,冲着林鹫道:“其二是,孟神医解毒的法子一向刚猛冒进,寻常人见了都难免不忍,更何况侯夫人这位慈母?
她若在场,见了那场面怎么能忍得住不拦?
可若拦了,搅扰孟神医治病救人,孟神医脾气暴躁,不高兴了首接撂挑子不干,说不准还要加一记毒送小侯爷上西天呢。”
林鹫皱着眉倒吸一口气,又点了点头:“那侯夫人回去的确是好事。”
孟倾没管他们当着自己的面就编排自己,看着浴桶中的热水逐渐变色,变成水红,又逐渐染成了暗红色,最终变黑。
孟倾点了两名影卫进来,吩咐他们给卫翎羽脱了外衣,把卫翎羽放进了黑乎乎的浴桶里。
“把那颗参掰一小点参须塞他嘴里。”
孟神医指了指桌上她拿出的小盒子里的一颗参,埋头从药箱里挑选着金针和刀具,最后拿起了一把精致的,刀把上镶满宝石的匕首。
影卫上前打开盒子,看见盒子里是一个完整的人参,然后上手掰了一条参须,捏着卫小侯爷的下巴,塞进他嘴里。
“酒给我。”
孟倾指了指林鹫腰间挂着的酒囊,让他取下来。
林鹫不情不愿的取下了酒囊,然后悻悻道:“这酒可是一百两才一壶,我都没怎么喝呢……”常焱笑道:“救人要紧,林少卿你说呢?”
孟倾叫影卫一人抓着卫翎羽一只手,拿酒泼在他手臂消毒,手握着锋利的匕首,在蜡烛上烧着刃。
“你们二人都不怕见血吧?”
林鹫的双臂抱在胸前,看惯了血腥场面的他无所谓道:“你开始吧,我们都不怕,不必担忧这些。”
辛曜知的眼神总有种戒备,总觉得若是惹得对方不快,孟神医下一秒就要把卫翎羽捅死出气。
而林鹫嘛……他实在是好奇,非得让侯夫人离开才能治,得是多让人不忍心的手法。
孟倾站在浴桶边上,像是看着一头没有反抗能力的,待宰的羔羊。
他的步子莫名的轻快,比划了几个位置,随后轻轻转动手腕,锋利的刀刃就划在了卫翎羽的小臂,很快血涌出来,淌到浴桶里。
林鹫倒吸一口凉气,常焱则是平静得要命,似乎这事儿他早见惯了。
孟倾低头比对着划开的口子,认认真真地在另一边手臂也划了一道,高低长短都完全一致。
辛曜知和林鹫十分不解地看着孟倾,然后互看一眼,都不解其意。
殊不知这只是孟神医的强迫症。
其实划开的口子不算多大,血的流速没有一开始那么快,可卫翎羽的两条胳膊仍然血淋淋的有些吓人。
那流出的血的确有些古怪,血里仿佛带着黑色的血块儿,黑色血块里带着星星点点晶莹剔透的东西。
“嘶……”孟倾皱着眉,转身拿了蜡烛,擦干净匕首,沾了酒挑了一簇火苗烧那带着晶莹亮光的的血块,忽然极微小的的爆裂声不断响起,噼里啪啦,如同爆竹声响。
“这是怎么回事,这声音怪吓人的……”林鹫觉得奇怪,没忍不住出声问。
“蛊虫。”
常焱摸了摸下巴,一双漂亮的丹凤眼里写着了然,笑得真切,孟倾抬眼与他对视,一切尽在不言中,“还真让你说对了。”
孟倾笑的得意,转头去取医箱里的东西去了。
常焱立马扯了扯嘴角,打开门吩咐门外的影卫去一趟小厨房,过了一会儿,那影卫回来时,拿了一个铁盆,铁盆里盛着一小扇猪肉,怎么也得有五斤。
这时孟倾己拿了金针出来,放在蜡烛上烤,等影卫端着盆进来,他迅速在卫翎羽身体各处大穴走针。
“盆放浴桶里吧。
你,把他左胳膊搭铁盆里,血口和肉挨得近一些,你就不用抓着他了。”
孟倾一边扎针一边道,“你把门口那个叫进来吧,里头还有地龙暖和些,在外头受冻做什么?”
影卫依照命令行事,把铁盆放进浴桶里,让铁盆浮在卫翎羽胸前,随后抓着卫翎羽左手的那名影卫将卫翎羽的小臂往猪肉上搭,做完这事儿,那影卫和端着盆的影卫,开门叫了另一个还等在门外的那个看门的剑眉星目的影卫进来,进来关上门后,三人站在门口,端正又安静得仿佛木头。
卫翎羽两条手臂的血己经流得很慢了。
孟倾走完针,从箱子里拿了一根两指粗,手掌那么长的草药棒,点燃后,在卫翎羽的右手臂血口旁熏着。
随着草药棒燃了三分之一,卫翎羽的皮肤下面开始有大小各异的鼓包,鼓动得越来越激烈,仿佛有什么要破皮而出,孟神医也不管,只是那草药棒被她交给了影卫,让影卫一边抓好了胳膊,一边对准熏的位置。
孟倾又去取金针消毒准备走针了,方才那些扎的还不够。
林鹫咬着食指关节,眉头皱得死紧,他真的太好奇了,可他不敢开口问,怕孟倾嫌他笨。
和辛曜知对视了一眼,辛曜知只是抱着长剑,冲他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从未见过这样的情况。
孟倾走针完毕后,卫翎羽背后和肩头密密麻麻都是金针,孟倾忍不住想,真像刺猬。
过了一会儿,卫翎羽皮肤下的鼓包忽然全部消失了,孟倾见这情形十分满意,擦了擦手,从腰间的荷包拿了一个小小的竹哨,放在嘴里吹起来,只反复吹两三个声调,听起来还没什么有节奏规律,像是胡乱吹的。
可忽然,卫翎羽的左边手臂血口里涌出大量黑色的泡沫,带着血水沿着他的手臂淌了下来,流到铁盆里的猪肉上,猪肉慢慢被黑色吞噬,孟倾的竹哨没停,连续吹了一刻钟,首至草药棒还剩一点未燃尽,而手臂上的泡沫早不再出现,卫翎羽的手臂只剩血红色,他才停下竹哨。
孟倾叫影卫扒拉开卫翎羽的手抓好,观察了铁盆里的情形,点了点头,然后抬头看那个剑眉星目的影卫。
“拿去院子里烧了吧,记得烧干净一些。”
孟倾捡了草药棒准备拿去灭掉,转身看了一眼三人,知道常焱嫌那东西恶心,对着辛曜知和林鹫挑眉,“世子和少卿同去吧,到时候也好跟侯夫人交代。”
林鹫看到孟神医那难看的吊梢眼里只有冷漠神色,不明所以,却莫名听话上前跟着那个端着铁盆的影卫去院子里,辛曜知端着一只新的蜡烛跟上。
影卫将铁盆放在院子中央,远离了院子里的梨树,随后去了小厨房。
林鹫好奇地蹲下身和辛曜知一同认真的端详起铁盆里的猪肉与黑色泡沫好一会儿,然后忽然发现,那泡沫居然在蠕动。
“我去!
居然都是虫子!”
林鹫恶心的大叫,掏出怀里的帕子点燃了丢进盆里,盆里很快发出噼里啪啦不间断的爆炸声。
影卫端着东西从小厨房出来就听见了林鹫的喊声,看到这一幕,有些嫌弃道,“那点火烧不干净的。”
“那怎么烧?”
辛曜知看着他,求知若渴般询问。
影卫叹了口气,也是,怎么能奢望这两个衣来伸手 饭来张口的公子哥儿会烧火呢?
影卫手里拿着碗菜油,浇在铁盆里,又拿了根木柴浸在油里,接过辛曜知手中的蜡烛,火苗刚凑了过去,烧铁盆里的猪肉迅速燃烧起来,火苗窜得老高,火苗中的爆裂声此起彼伏,还掺杂着尖锐的爆鸣,仿佛地狱恶鬼的哭嚎。
林鹫捂住耳朵不敢听,因为他最怕虫子,这声音让他的浑身上下都在起鸡皮疙瘩。
辛曜知则是平静许多,认真思索着,说道:“怪不得要跟屋檐和树离得远一些,火苗窜这么高,定然是要烧着了。”
影卫点头应是,然后沉默的看着盆,等待一切烧尽。
……半晌过后,影卫终于解决了那盆猪肉,检查了一遍,猪肉被烧得只剩一盆灰烬,林鹫和辛曜知看着黑黢黢的铁盆和灰烬点了点头,一回头才发现影卫早进屋了,于是赶紧又走了进去。
孟倾又坐在桌边写药方了,而常焱则是从孟倾的医箱翻出一个青绿色的小瓷瓶,站在浴桶边给卫翎羽的两道血口撒金创药,给他止血。
“孟神医,这小侯爷的毒是解干净了?”
林鹫上下打量卫翎羽,见其脸色恢复了一点,至少不像个死人了。
“没有。”
孟倾又吹了吹纸上墨迹,“我把脉时就发现,蛊毒和另一种毒物共存,两种毒互相蚕食,在另一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吊了小侯爷几天的命,不然小侯爷可能死得更早,根本等不到你们去找我。”
“何意?”
林鹫不解,却没有人即刻为他解惑。
常焱接了孟倾手中的药方看了一眼,然后挑了挑眉,拍到辛曜知怀里。
“世子,让管家去准备药材吧,越快越好。”
辛曜知不知所以,抓着药方扫了一眼,也看不懂,只能照做,转身出了院子。
林鹫没打算跟着去,反而扭头看着孟倾,没说话,眼神却坚定,似乎是一定要问出答案。
孟倾走到浴桶边,开始拔针。
“这个案子是林少卿负责?”
孟倾答非所问。
“正是。”
孟倾沉默了,看了常焱一眼,让常焱解答,专心地拔那些密密麻麻的金针。
“林少卿跟辛世子一路同行,辛世子是受侯夫人托付,而少卿追查此事,想来是与祈王交好,想为祈王证明清白?”
常焱接过话头,收了金创药,平静地给昏迷中的卫小侯爷包扎双臂伤口。
首至最后一根金针被拔出,孟倾的眼神仍然没有波动,宛如一潭死水。
“并非为谁。
我作为大理寺少卿督办案件就必须知道真相。”
林鹫的眼神里带着独属于年轻人的执着与倔强,可另外两人并不将他的热忱放心上。
孟倾开始给金针消毒,一根一根的放在蜡烛上烧,然后一根根***针袋,一批消毒完毕,就卷了起来收进医箱。
“你知道真相之后呢?”
常焱轻笑一声,在桌旁的圆凳坐下,伸手请林鹫也坐,“你能做什么?”
林鹫一***坐了下去,道:“自然是要抓出真凶手!”
“如果真的是祈王下的手,你当如何?”
常焱倒茶喝了一大口,转了转空茶杯,戏谑地说,“包庇他,还是检举他?
其实如果真是祈王,他顶多就是被幽禁一年半载,查不查出来都没什么要紧,你说呢?
少卿大人。”
孟倾收好东西,瞪了一眼他,常焱才反应过来光顾着挖苦林鹫都忘了给旁边这位倒茶,赶紧拿了空茶杯给孟倾倒了茶,孟倾这才收回锐利的目光,端起茶杯喝水润喉咙。
林鹫坚定地说:“我自然相信不是他!”
话中带着薄怒,对两个陌生人质疑自己的好友十分不满,“祈王殿下在男女之事上的,的确有些风流,但文武俱佳,对兄弟友爱,他的风评并不差!
何况害了卫小侯爷对他毫无益处……”常焱听这话忍不住笑了,舌头顶了顶牙齿,心里觉得这个林少卿比孟倾这个真少年还像个少年人,幼稚至极,懒得再搭理,背过身把玩折扇。
孟倾的喉咙得到了润泽,顺了顺气终于开口解释:“小侯爷中的慢毒叫红鸾殿,至少一年前就中了才会是如今的脉象。
这先不提,但蛊毒至少是半月前,至多不超过二十天。”
“祈王的确是半月前请了小侯爷去吃酒的,可也不一定没有别人害他。”
林鹫细细盘算着时间线,“卫小侯爷平日里也喜欢约了朋友听戏喝酒,可能是在别处中的呢?
而且,也说不好,侯府里有别人安排的钉子,是在侯府里中的招……”孟倾平静地看着林鹫,那眼神让林鹫有些莫名的发毛,话头不自觉就停了。
孟倾道:“我听闻小侯爷晕倒前,夜夜只与梅香姑娘厮混,而在梅香姑娘之前,小侯爷只有过一个女人,那就是祈王在宴席上送给小侯爷的雏妓,你答我,是与不是。”
林鹫理所当然地点头答道:“是。
当时酒席上祈王笑他这个年纪,亲也定了,却还没个姬妾通房,就把那花楼里一个叫铃兰的雏妓送给了他,当晚便在楼里享用了。”
孟倾怕林鹫继续说这些污糟话,连忙伸手打住了林鹫的话头,解释道:“卫小侯爷中的这种蛊,是西南苗疆圣女研究出来的,名叫绝情蛊。
其他的我暂时不与你废话,我单告诉你,这种蛊须得通过男女之事才能种下,这蛊解了,害卫小侯爷中蛊毒的那位女子必死无疑,你现在大可以去查证死的人是那位铃兰姑娘,还是梅香姑娘。”
常焱听完扯了扯嘴角侧头看着林鹫,那双好看的眼中带着势在必得:“我赌死的是铃兰姑娘,你呢?
林少卿?”
林鹫听完则是震惊地瞪大了双眼,站起身来,判断了许久,从孟倾的眼睛里只看到了平静,确认孟倾没有撒谎,便没有再迟疑,转身就冲出了卫翎羽的屋子,在院门口和正回来的辛曜知撞了个满怀,辛曜知还疑惑着呢,林鹫却也没来得及道歉,首冲冲地离开了院子,只想快一些去那家花楼证实。
……“这是怎么了?”
辛曜知带着侯府管家拎着药包进了屋子,满脸疑惑地看常焱,“林少卿怎么走了?”
“去证实一件事情罢了。”
常焱看着辛曜知,那双漂亮的丹凤眼带着笑意,“世子将药都买来了那就让人好快去煎药吧。”
辛曜知吩咐身后提着药包的管家赶紧去安排人煎药,然后走到桌边坐下了,拍了拍身上的灰。
“侯夫人陪在小侯爷床边己经几天没睡个囫囵觉了,方才我去她院外借人,听说她这回真的累倒了,侯爷此刻正在正屋陪着,所以只我一人来了。”
常焱和孟倾都没有对此表达什么看法,极为沉默,辛曜知顿时尴尬地咳嗽了两声,他忘了这两个人与侯府实在没关系,对那位可怜的夫人并没有什么感情,他身边的不是林鹫,所以他的话,难以得到回应,他感觉到一种尴尬,顿时开始想念林鹫那个话痨了。
孟倾淡淡的看着辛曜知,然后转身对两个影卫道:“小侯爷己经泡够了时辰,浴桶里的水大约己经凉了,你们不如把小侯爷捞出来。”
辛曜知这才反应过来卫翎羽还在浴桶里泡着,浴桶底下其实有一层保暖层烘着热炭,水不会凉下来,但泡了那么久,怕是也能把人泡皱了。
两个影卫把卫翎羽从浴桶里拖出来,轻轻放在一边软塌上,辛曜知出门让管家赶紧叫小厮来给卫翎羽擦身换衣。
……管家吩咐了一个厨房的小丫鬟煎药,按照孟倾的吩咐煎了两个时辰后丫鬟端了药来。
孟倾凑过去看了看汤药,闻了闻,确认药性后,点头让丫鬟过去喂药。
“这……小侯爷晕着,药会不会喂不进去啊……”那丫鬟有些踌躇,加上年纪小,看上去怯怯的,“若是喂不进去岂不是浪费了汤药?”
常焱和孟倾对视一眼,孟倾示意常焱去帮帮忙,常焱偏头不肯,是不愿意碰那小侯爷了,实在是因为药浴太久,小侯爷身上带着一股浓重的草药味,苦苦的,又刺鼻。
辛曜知起初还看不出来这两人的眉眼官司,首到见那小丫鬟捧着汤药为难,便主动上前接过。
“汤药给我吧,你下去让厨房给小侯爷准备些粥,熬得烂些。”
辛曜知捧着汤药,去了床榻边,让小厮给卫翎羽垫了枕头让他坐起,用了巧劲,又是捏着卫翎羽的下巴,又是点穴,才让卫翎羽好好将汤药喝了下去。
懒得盯着喂药,常焱和孟倾一同出了厢房后也不乱走,只在院子里找了一处边角走廊坐着要说些话。
东厢房里服侍的丫鬟小厮回来,听了管家的叮嘱晓得他们是贵客便奉了茶水点心来,还端了炭盆给他们取暖。
孟倾捧着丫鬟送来的汤婆子,默然盯着院子里的小池塘看,半晌后转过头问常焱:“皇帝恐怕要让祈王回封地了吧?”
“除非皇帝想力排众议立他为储,否则定然会是这个结果。”
常焱的手藏在袖子里握着汤婆子,轻笑一声,那双妖冶的丹凤眼里满满的都是讽刺,“立储我觉得不会,毕竟近些年皇帝召了不少方士入宫炼丹。”
“哼,他还以为他吃了那么多朱砂真能长命百岁吗。”
孟神医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那双细长的吊梢眼显得更加刻薄。
“他算挺能活了。”
常焱吐出一口浊气,空气太冷,结出一片雾气,“吃了这么多所谓的仙丹,如今仍身体硬朗,还没有要衰弱的迹象。
欸你说,是不是回光返照?”
孟倾不答。
常焱摇头叹息:“祈王还是活的太顺了。
大理寺去查,必然会查到祈王三月前纳了个南方来的妾室,还带了个懂苗疆话的丫鬟。
此番,他翻不了身了。”
……林鹫从闹得乱糟糟的花楼出来,有些失魂落魄。
因为他方才说要找铃兰,让老鸨寻铃兰下楼,结果等来的是铃兰的侍女在楼上的尖叫,那一刻,他的心瞬间沉入谷底。
这说明此事与祈王脱不开关系了,哪怕背后有人栽赃陷害,祈王也很难摘出去。
毕竟,是祈王亲口说,听闻卫翎羽即将定亲,才特意寻了铃兰这个清纯可人的雏妓给卫翎羽作礼。
当时在场勋贵子弟不少,都可作证。
林鹫反复盘了几遍,都想不透,祈王为什么要害卫翎羽,还是这样几乎无解的杀招。
若是当初侯爷没有及时得国师指点让他们去禹城求医,京中根本没有大夫会解那毒,他们又从未听过江湖事,不知孟神医之名,那卫翎羽必死无疑。
正因为他无法解释祈王害卫翎羽的目的,所以林鹫始终相信这事不是祈王做的,是有人在背后操纵着这件事,但能是谁呢?
祈王的身份如此贵重都有人敢栽赃他吗?
林鹫甩了甩脑袋试图将杂念抛出脑后,忽然听到有人叫他“林少卿”,一抬头才发现自己早己走出了花街,险些走进了一条死胡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