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恶意
野兽被叼住咽喉,发出隐隐怒吼。
这只长着人脸、躯干却像猴子的怪物正干瞪着林边渡,在他面前不到一寸的地方舞着利爪,却被倒刺咬出更多血。
漱玉探出身体,松了口气,却有些无奈:“抱歉,没事吧?”
林边渡摇摇头,绕过猴怪走到漱玉面前,半垂着眼打量他:“你吓到了?”
“带死人出去,丢脸。”
漱玉别过眼,抬眼朝卫生间里望去,鼻子轻轻一动,朝血腥味最重的白色水箱望去。
他身子高,墙上挂的水箱没几下就拆了下来。
漱玉把水箱抱出来,那只扎在半空的人脸猴扑通得更厉害。
手电己经熄了,林边渡摸出手机,打开手电筒。
漱玉拆开水箱。
刺鼻的血腥味和尸体腐烂闯进呼吸道,他的脸微微一抽。
里面是一个尚未成形的婴儿尸体。
但——它还在轻微蠕动。
小小一团拧在一起。
装在一个真空袋里。
林边渡:“孩子他妈?”
漱玉:“嗯。”
他眼珠转了一圈,最终落在奄奄一息的人脸猴上:“秋婷的孩子。”
他从口袋摸出一张金箔,折了几下,蹭着火苗烧成灰,丢进往外漏水的水箱里。
火花燃烧遇水激增,化成纸灰淹入水底,浮在水面。
却不随流水而被冲出。
水流干后,他把真空袋拿出,推进林边渡怀里:“拿着。”
他按住铁链,血淋淋提起那只人脸猴打量,脖子处被缠了黑色的线,他扯下来:“头发。”
林边渡神色暗淡:“生门堵住,死门不开……”不等他说完,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在走廊响起,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一声巨大的“砰”在空寂的校园里裹挟着数道墙壁贴在耳边传来。
二人二话不说便朝外跑去,往423狂奔,像隔着脆弱的窗户纸,门板摇摇欲坠。
红色的血符在门扉上发烫。
漱玉拎着手里的血猴,毫不犹豫砸进走廊深处的黑暗,猴子的尾部缠着一条棉线,不断随着空间距离的拉远而拉长。
他一手牵着棉线,感受绳子停滞,而后又抽动起来。
他另一只手连忙拽住林边渡,二人朝黑暗深处跑去。
刺耳的刮门声传来,紧接着是撼动门锁的声音,落地的砰响接连响起。
像有人跳楼,沉闷,破碎,一次又一次。
手中的棉线抖个不停,向前拉拽而去,勒得漱玉有些手疼。
随着距离的拉近,他看到那只血猴扒在门上,瞧见漱玉靠近便惊恐地“叽叽”叫了几声。
他摸出打火机,往门牌号上照去:431。
“林边渡,你没丢吧?”
漱玉回头看了眼,后者正一手托着袋子,手机勉强夹在之间。
他抬抬下巴示意他把猴抓去,便从T恤里侧的口袋翻出一把钥匙:“这间就不要踹了。”
“咔哒”一声,门开了。
宿舍有生活气息,整间宿舍摆满东西,似有学生晚上要回来休息般,除却一股潮湿的气味。
林边渡锁上门,往阳台望去有个人正撑着手站在上面,尔后又跳了下去。
没一会儿,那人又从天降落,重重砸在阳台上,发出一股沉闷的声响。
他的身体己经变形,胯骨己经和肋骨错成一个>号,腿部几乎断裂。
但他似乎感觉不到疼,也感受不到屋内的来人,又爬上去,跳下去。
一次复一次,死亡在循环。
林边渡的宿舍是典型的上下桌,他把真空袋和手机放置到一张桌上,伸手从里侧摸出台灯,打了开来。
灯光照着林边渡俊挺的侧脸轮廓。
漱玉走过去,抬眼能瞧清整张床,枕边散着几本专业书,是整个宿舍唯一没有床帘的地方。
桌上除了书,几乎没有别的。
同主人一样,简约又不失随性。
林边渡拉开一侧的衣柜,里面的衣服早己清空,他最后拿出一叠黄符、一包香、一个碗,还有一袋糯米。
漱玉神色复杂打量他,结果这人不知从何处摸出酒精、碘伏、棉签和创口贴,喊他过去消毒。
漱玉:……林边渡随便给自己贴了张创口贴,拿起手机看了眼:“还早,监控显示陈翰晚十二跳楼。
你符写那么小打算压点?”
漱玉垂下眼思索,视线落在后者脸上:“哪报的玄学兴趣班?”
“正规渠道,半吊子选手罢了。”
林边渡拧开碘伏,落了他一眼后,后者就把血淋淋的猴丢到他手上:“用另外一只手抓,别碰上血。”
漱玉没坐到林边渡从桌下拿出的椅子上,只是借着台灯,抽了几张湿巾擦拭。
他咬破的伤口并无大碍,漱玉本想同他般胡乱贴张创口贴完事,抬眼却见林边渡抓着猴子挑逗。
……漱玉默默给自己做了简单的消毒。
消毒完他看着桌上的空白黄符,复而抬眼:“有没有毛笔或者朱红?”
这次换林边渡沉默了,他缓缓开口:“忘了……”漱玉:“记忆这么早衰?”
后者不答他,只是把猴丢回去,往碗里倒糯米,拿起香烟,插上,点燃。
烟雾弥漫。
漱玉:“……要熟的。”
林边渡无辜般拔出三根香,双手竖着递给漱玉,那架势好像在给他上香。
漱玉感觉自己的脸抽了一下,正规与否另说,这半吊子水平确实入到下水沟了。
他接过香,从桌上拿起真空袋。
袋子似乎比先前胀大,透明的塑料里侧落了浅浅一层水雾。
它在呼吸。
漱玉把真空袋打开,扑面而来一股腐臭味,像臭水沟里泡了两百年还在发酵。
香烟似乎接触到邪祟,燃烧速度加快,烟雾把整个真空袋盘满,紧接着分成两股,一股往门外挤去,顺着门缝挤出去,通向走廊深处。
另一股则往阳台冲去,鱼钩般挂住鬼怪的动作。
“咯咯”骨骼的碰撞声在牙齿打颤,他的头颅缓缓转了过来,可不及漱玉看清他的脸,他的西肢再次摸着阳台跳了下去。
这次坠落比先前久,砸下来时后门的玻璃上溅满鲜血。
“咯吱咯吱”他爬了起来,头颅一百八十度拧过来对着里面。
鬼物整张脸血肉模糊,白骨扎破肌肉,鼻梁骨被砸得凹陷,眼珠子己经烂了一只,正空洞洞地盯着他们。
他瞧见那个真空袋,动作更加割裂。
断裂的手臂凹折伸来,扭曲般朝外爬去,再次跳下去。
漱玉在他再次砸下来前,把那只人脸猴砸到阳台外。
鬼怪坠下来后,人脸猴立马亲昵地爬上他的身躯,可没一会儿,它竟被捧着啃食!
惨绝的凄叫在空气中爆发,手中的棉线剧烈抖动,随着鬼怪的跳落而断裂。
而啃食期间,鬼怪阴森的眼神从未从打开的真空袋上移动过。
林边渡垂下眼:“那是我舍友。”
漱玉没答他,看着手中的真空袋,门外走廊的颤抖传了进来。
漱玉折了张金箔,是一只千纸鹤,他随意放在内侧的门把手上,看香烟弥漫到走廊外。
漱玉回过头,拿起一把香烟递给林边渡,让他把那两张能用的符拿出来。
他低声吩咐了几句。
二人耐心等待,阳台的尸体持续砸落,一次比一次接近后门。
林边渡掏出手机:23:59。
这一次,几欲按在阳台门上的鬼怪被西肢拖着跳下去,走廊外的颤抖声停了下来。
阴森的“咄咄咄”传在门外。
漱玉迅速拉开阳台门,在尸体砸下来前,和林边渡一同往下跳去。
他们似乎跳进一个无底洞,摸不到底。
十二点整,鬼怪砸落下来,整个头颅几乎断裂,千纸鹤压下了门把手。
“咄咄咄”电扇上吊着的女鬼舌头垂到膝盖处。
……林边渡率先落地,地上有个失去头颅的奇怪躯体,长舌垂到脚部的秋婷注意到他怀里的真空袋。
她疯狂卷着长舌向他勾去。
林边渡毫不留恋便把真空袋丢了过去。
长舌搅动袋子,嘎嘣嘎嘣,她张着大嘴把婴孩吞了进去。
混在其中的火符烧着肚子,不一会儿就逼迫她把袋子吐了出去。
里面装的不是婴孩,而是香烟。
漱玉猫在阳台上方穿出的锁链上,见状立马跃下。
烟雾弥漫,倒刺的锁链横穿整间房。
狂风在室内卷起,绞上夏婷的身躯。
林边渡点燃香烟,朝门外撞去,金箔折起的千纸鹤在走廊上飞舞,他跟了上去。
漱玉咬破手指,锁链绞满力度,怀里的婴孩沾满他的血液开始哭嚎。
倒刺扎进秋婷僵硬的肉里,鬼婴的哭泣似乎唤醒她的母爱,她丢失的灵魂被按回身体。
她的孩子,她的孩子!
漱玉望了眼往外走廊散去的眼,居高临下看着那个挣扎得厉害的女鬼,眼神变得阴翳。
女鬼的黑气张牙舞爪。
整间房几乎被鬼气溢满。
漱玉没忍住舔了舔唇,“你的结化了。”
他饿了。
乌黑的瞳孔深处压出更多鬼气,几乎碾压着她。
女鬼似乎看到某种来自深渊的可怖,扫不开的鬼气贪婪般卷着她,岌岌可危的神经被压迫着崩裂。
她的牙齿禁不住打颤,她果断放弃自己的身躯,鬼头落地,疯狂朝外滚去。
她要逃!
要逃!!
那个人好可怕!!
好可怕!!
染黑的金箔落入眼帘,数十条锁链不再绞缠,而是铺天盖地般把她围住,一点一点,带着高速旋转的倒刺把她封死。
…漱玉用指腹轻轻按压了一下下唇,像添加大量添加剂的仿制品,难吃。
他把鬼气压回体内,砸吧了一下嘴,并不过瘾。
他把鬼婴藏在他养鬼的锁链中,林边渡就回来了。
他手上一把香烟几乎燃到末尾,碎发随汗水贴在额头,白皙的脸上透着奔波的透红。
他平缓着呼吸,朝漱玉走近:“死了三个人。”
“资料显示并无学生失踪。”
林边渡抬眼与他对视:“五个死者可查仅陈翰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