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民间怪谈之河神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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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阿芸男人李铁柱死得挺有排面——全镇屠夫都来观摩他的告别演出。

那天他喝多了苞谷烧,非要给镇上的王屠户表演单手放血,结果自己脚底打滑,二百斤的身子首挺挺栽进滚水锅里。

捞上来时半边脸熟透了,像剥了皮的芋头泛着粉光。

村支书来送抚恤金时,阿芸正蹲在门槛上搓红苕。

竹筛子里的苕渣淅淅沥沥往下淌,像条断断续续的血线。

"按政策该给三百,但考虑到你们孤儿寡母...""政策是死的,人是活的嘛……”村支书说话间,两张钞票己经滑进他裤腰的补丁里。

阿芸突然想起昨晚灶王爷画像被老鼠啃掉半张脸。

原来神仙也怕饿鬼。

(二)婆婆把三炷香***香炉,青烟扭成麻绳:"克夫相!

眼白多得像死鱼肚。

"阿芸盯着灵堂里新漆的棺材,突然发现这口棺材比婚床还宽敞。

李铁柱活着时总嫌她占地方,现在倒舍得给她腾位置了。

小叔子来要猪圈那天下着冻雨。

阿芸抄起烧火棍挡在门口,棍头还粘着昨夜的锅巴。

"猪早被大哥输给牌九张了。

"她说话时看见屋檐冰棱在滴水,一滴一滴把青石板上"囍"字凿成了"哀"字。

小叔子骂骂咧咧走了,留下串泥脚印,活像给院门盖了方猪蹄印的邮戳。

(三)开春时阿芸在自留地种洋芋。

村长说这块地要划给养猪场,她连夜把洋芋苗全拔了腌酸菜,菜坛子摆得比当年陪嫁的子孙桶还齐整。

来丈量土地的人踩到腐烂菜叶摔断尾椎骨,卫生所账单和征地通知书同时送到时,阿芸正给女儿梳头。

篦子刮下发缝里的虱子,在晨光里亮得像金屑。

"妈,老师说金龟子会飞。

"女儿把虱子装进火柴盒。

阿芸盯着那些在方寸间乱窜的小黑点,突然笑得呛出眼泪。

原来有些东西至死都学不会认命,哪怕活在火柴盒大的天地里。

(西)老槐树抽新芽时,村里接连死了七头母猪。

畜医掰开猪嘴看了半晌,说怕是撞了白煞。

这话像滚油锅里溅了水,全村都在咝咝冒烟。

张寡妇在井台边洗衣裳,忽然尖叫着捞出件红肚兜——正是阿芸当年压箱底的嫁妆,如今在水里泡得像褪毛的猪皮。

"铁柱在阴间冷啊。

"神婆敲着豁口的搪瓷盆,盆底还粘着去年的腊八粥渣。

祠堂供桌上新添了李铁柱的牌位,漆色未干就被人摆上三颗发霉的供果,远看像长毛的人头。

(五)祭祀前夜,村长带人往阿芸院里扔破鞋。

胶底鞋砸在晾衣绳上,惊飞一群乌鸦。

女儿蜷在灶膛边数鞋:"三十七只左脚的。

"阿芸往火塘添了把稻草,火光舔着墙上的灶王爷——这次连剩下半张脸都被熏黑了,这下神仙彻底成了没脸见人的。

绑她上竹筏那日,河滩漂着翻肚的鱼。

神婆往她嘴里塞生糯米,说能镇白虎煞。

阿芸嚼着生米首乐,想起李铁柱出殡那天,棺材缝里漏出的糯米被野狗舔得精光——原来活人比死人更贪嘴。

(六)纸钱烧到第三轮,山洪冲垮了祖宗坟。

阿芸披着嫁衣坐在竹筏上,看见岸边人群举的火把忽明忽灭,像串被风吹乱的鬼灯笼。

女儿追到河心时,竹篙头挂的铜铃铛突然炸响,惊飞夜枭撞进神婆怀里——那老妇当场尿湿了绣八卦的绸裤。

漂过芦苇荡时,阿芸摸到竹筏缝隙里钻出的嫩笋。

她掰下一截含在嘴里,清苦的汁水漫过喉头。

上游漂来半幅褪色的"囍"字,缠在她脚踝上,成了最鲜艳的镣铐。

是谁吃掉了阿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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