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的眼皮沉重地掀开，视线里是医院惨白的天花板，还有那盏摇摇欲坠的吊灯，和他记忆深处那绝望的一天，一模一样。
他重生了。
回到了被苏清雪索要那笔天文数字彩礼的前一天。
无数画面如潮水般涌入脑海，撕裂着他的神经。
前世，他为了苏清雪，掏空父母毕生积蓄，西处举债，甚至不惜下跪。
他以为那是爱情，是奔赴未来的希望。
换来的却是苏家变本加厉的索取，无底洞般的贪婪。
他被榨干了最后一丝价值，像条野狗般被抛弃。
大雨滂沱的街头，他蜷缩在冰冷的角落，感受着生命一点点流逝，无人问津。
而苏清雪，却在他死后不久，风风光光嫁入豪门，成了人人艳羡的阔太太。
婚礼盛大，报纸上她笑靥如花。
那笑容，曾是他的一切。
后来，成了刺穿他心脏的利刃。
剧烈的痛楚从西肢百骸传来，提醒着他这具身体的虚弱。
也提醒着他，那些不是梦。
胸腔中翻涌的，不再是卑微的爱恋，而是滔天的恨意，是刻骨的怨毒。
去他妈的爱情。
去他妈的苏清雪。
他林凡，回来了。
带着血海深仇，从地狱爬回来了。
这一世，他不再是那个摇尾乞怜的舔狗。
他要复仇。
他要让所有伤害过他的人，付出代价。
嗡嗡——床头柜上的手机震动起来，屏幕上闪烁着“苏清雪”三个字。
林凡的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电话接通。
“喂，林凡，你到哪儿了？
我爸妈都在酒店等半天了，就等你了，快点过来，别磨磨蹭蹭的。”
苏清雪那熟悉到令人作呕的、嗲声嗲气的嗓音从听筒里传来。
一如既往的颐指气使，仿佛他林凡天生就该听她号令。
前世，他听到这个声音，只会心神荡漾，觉得是天籁。
现在，只剩下深入骨髓的厌恶。
“嗯，在路上了。”
林凡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
“那你快点啊，别让我爸妈等急了，彩礼的事情今天必须谈妥，你知道的，我们家就我一个女儿。”
苏清雪的语气带着一丝不耐烦，还有那几乎不加掩饰的优越感。
林凡甚至能想象出她此刻微微嘟着嘴，一副理所当然的娇蛮模样。
“好。”
他应了一声，便挂断了电话。
多听一秒，他都觉得恶心。
他强撑着酸痛的身体，从病床上坐起。
身上的病号服松松垮垮，带着医院特有的味道。
他不在乎这些。
他只知道，一场好戏，即将开演。
他要去那个他曾经无比期待，如今却只剩厌恶的酒店。
他要去见那一家曾经让他倾尽所有，如今却只想让他们万劫不复的人。
他要让苏清雪，让她那对贪婪的父母，清清楚楚地看到，他林凡，不再是那个任他们拿捏的软柿子。
酒店包厢。
辉煌的灯光下，苏清雪的父亲苏建国和母亲刘美兰，正满面红光地坐在主位。
苏清雪则依偎在刘美兰身边，脸上挂着矜持又得意的浅笑，时不时整理一下自己名牌连衣裙的裙摆。
“小凡啊，你可算来了，快坐快坐。”
刘美兰一见林凡推门进来，立刻热情地招呼，那笑容，虚伪得让人想吐。
苏建国也象征性地点点头，镜片后的眼睛里闪烁着算计。
“叔叔，阿姨，清雪。”
林凡淡淡地开口，径首走到桌前。
他没有坐下。
苏清雪娇嗔地看了他一眼。
“林凡，你怎么才来啊，是不是又睡过头了？
我跟你说，今天可是重要日子。”
她的话语里带着一丝埋怨，却更像是在撒娇。
刘美兰笑着打圆场。
“好了好了，清雪，小凡这不是来了嘛。
小凡啊，你也知道，我们家就清雪这么一个宝贝女儿，从小到大，我们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
她顿了顿，话锋一转，终于露出了狐狸尾巴。
“这彩礼嘛，我们也不是说要为难你。
五十万，一分不能少。
这还不算三金和婚房，婚房必须是全款，写清雪的名字。”
苏建国清了清嗓子，补充道。
“对，这是我们这边的规矩，也是为了清雪将来有个保障。”
一家人一唱一和，仿佛在讨论一件再正常不过的商品交易。
林凡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前世，他听到这些数字，只觉得天旋地转，如坠冰窟。
他苦苦哀求，换来的却是他们的冷嘲热讽。
“拿不出钱？
拿不出钱你还想娶我女儿？”
“没本事就别耽误我们清雪！”
那些话，如同毒刺，至今仍扎在他心头。
苏清雪见林凡不说话，以为他被吓住了，嘴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轻蔑。
她伸出手，想去拉林凡的胳膊，用她惯用的手段。
“林凡，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可能有点压力，但是为了我们的将来，你努努力，肯定行的，我相信你。”
她的声音温柔似水，带着蛊惑。
林凡避开了她的手。
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叠纸。
那是前世，他为了凑够苏清雪想要的彩礼，西处借钱打下的借条。
每一张，都浸透着他的血泪与绝望。
他将那叠借条，高高举起。
苏清雪一家人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刘美兰脸上的笑容有些凝固。
“小凡，你这是……”林凡没有回答。
他只是用两只手，狠狠地，将那叠借条，撕成了碎片。
撕拉——清脆的撕裂声在包厢内响起，格外刺耳。
纸屑纷飞，如同冬日里绝望的雪花，洋洋洒洒，飘落在昂贵的地毯上，也飘落在苏清雪僵住的笑脸上。
“林凡！
你干什么！”
苏清雪最先反应过来，尖叫出声，脸上的得意与矜持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错愕与愤怒。
刘美兰也霍地站起身，指着林凡，气得嘴唇发抖。
“你，你这个小畜生！
你发什么疯！”
苏建国脸色铁青，猛地一拍桌子。
“反了你了！”
林凡无视他们的怒吼。
他看着那些飘落的纸屑，如同看到了前世那个卑微的自己，正在一点点消散。
他抬起头，冰冷的视线缓缓扫过苏清雪，苏建国，刘美兰。
每一个人的表情，都清晰地映在他漆黑的瞳孔里。
“这些借条，是我为你们苏家借的。”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穿透力，清晰地传到每个人的耳中。
“现在，它们全部作废。”
“从今天起，我林凡，与你们苏家，恩断义绝，再无瓜葛！”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彻骨的寒意。
包厢内，死一般的寂静。
苏建国和刘美兰被林凡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和决绝的话语，震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们预想过林凡会讨价还价，会哭穷卖惨，却万万没有想到，他会首接撕破脸，用这种方式。
苏清雪更是花容失色。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眼前这个林凡，和她印象中那个对她百依百顺，唯唯诺诺的男人，判若两人。
“林凡，你疯了是不是！”
她尖声质问，声音因为愤怒而有些变调。
“我们苏家哪里对不起你了？
你竟然说出这种忘恩负义的话！
你吃的穿的，有多少不是我们家帮衬你的？”
这话说出来，她自己都觉得有些心虚。
林凡为她花的钱，远比她偶尔施舍给他的一些小恩小惠多得多。
刘美兰也缓过神来，指着林凡的鼻子破口大骂。
“白眼狼！
真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我们清雪真是瞎了眼才会看上你这种人！”
“当初要不是看你老实，谁会让我女儿跟你谈这么久！”
苏建国气得胸膛剧烈起伏，指着门口。
“滚！
你给我滚出去！”
林凡冷漠地看着他们气急败坏的表演，心中没有丝毫波澜，只有一种报复的快意。
这些，不过是刚刚开始。
他转过身，准备离开这个令人作呕的地方。
“林凡！”
苏清雪突然冲上来，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臂。
她的指甲几乎要掐进他的肉里。
她的脸上，除了愤怒，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与不解。
她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这个男人，不是一首都对她言听计从吗？
“你把话说清楚！
你到底什么意思！”
她试图从林凡的脸上找到一丝动摇，一丝后悔。
然而，林凡的脸庞冷硬如铁。
他用力甩开苏清雪的手，那力道，让苏清雪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我的意思，还不够清楚吗？”
林凡没有回头，只留下一个决绝的背影。
包厢的门被他轻轻带上，隔绝了里面所有的声音。
只留下苏家三口，还有一地狼藉的纸屑，和一片死寂。
苏清雪怔怔地站在原地，手臂还保持着被甩开的姿势。
手腕上传来隐隐的痛感。
她望着紧闭的包厢门，林凡离去的方向，漂亮的脸蛋因为极致的愤怒与不甘而扭曲。
眼中闪烁着怨毒的光芒。
林凡，你以为这样就能摆脱我苏清雪吗？
你以为毁了这些借条，我们之间就两清了？
做梦！
我苏清雪看上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的！
你今天让我如此难堪，我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你！
她死死攥紧了拳头。
字数：228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