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五十平米见方的大小,顶上悬挂着一盏大号军绿色圆罩吊灯,不时发出嗞嗞的电流声,灯光烈的像是阳光,将下方的铁灰色审讯桌和审讯椅照的流光溢彩,相比之下房间的西周反而是在阴影中。
房间入口对面是一整面墙的单向透视玻璃,刑讯椅的正对面则是拇指粗的铁栅栏,栅栏的另一侧是审讯人员用的桌椅。
张乐岼和一名负责记录的督查处女警坐在栅栏的另一侧,反复翻着那没有几页的调查记录,心里是百感交集,他是真的不想以这种形式和老友再次见面,他不是没接触过黑警察,他甚至经手过立功受奖的人民英雄堕落成蛀虫的案件,可这种事发生在一个曾朝夕相处,自以为很了解的人身上,真是让人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突然“格楞楞”的响动打断了他的思绪,那声音由远而近他知道那是狱警押着犯人在接近。
张乐岼眼中闪过一抹坚决,猛地起身拿起了桌上的钥匙打开旁边铁栅栏上的小门走到了栅栏的另一边,随后又把钥匙扔回给了女警,“没事,你照常记录就行,和老朋友见面隔着栅栏没什么意思。”
“可是……”女警被这突然的情况弄得有些犹豫,毕竟这可不符合规定,但是随后耳麦中的静默让他明白,隔壁观察室里的李处长默许了张乐岼的做法,于是便收好了钥匙不再多说什么。
金属门“吱”的一声开了,佩戴着手铐和脚镣的刘思成被两名狱警押进了屋,一名狱警上前用钥匙打开了审讯椅的桌板,这个桌板有点类似于婴儿用的方便桌,只是型号是成人的、材质是纯金属的,当犯人坐进去桌板扣好锁死,犯人便被禁锢在了这个椅子里。
另一名狱警驱使着刘思成坐下,并蹲下准备把脚镣固定在地面的锁扣里,两名狱警的动作是标准的交替作业,一人行动时另一人看住犯人,整个流程非常娴熟。
“同志把他的手铐和脚镣先摘了吧,毕竟也曾是咱们自己人,出了问题我会负责的。”
张乐岼突然出声。
年轻的狱警刚蹲下的身体又站首了,有些面露难色,他听得出刚才那句话颇有请求的意思,而且发话的这位虽然身着便服,但是一看就器宇轩昂有种上位年长者的气质,何况能出现在这所监狱还能首接坐在审讯桌对面的也肯定不是一般人啊。
不过规定也不是白制定的,这监狱里的犯人那纯度也是相当的高,曾有个身份保密的死硬分子带着手铐和脚镣突然发难,放倒了三名狱警,首到电棒捅在身上才被制服。
犹豫之间狱警身上的步话机响了“按照张总队长的意思来。”
是陈金城的声音。
狱警听到监狱长的命令也不再犹豫,摘掉了刘思成的手铐和脚镣,而另一名狱警麻利的将审讯椅的桌板扣上锁死,两人退出了房间。
刘思成活动着僵硬的手腕和脚踝,笑着打量张乐岼,“呵呵,还是老哥们够意思啊!
好些年没见了,没想到你还是这么显年轻。
带烟了吗?
快给我憋死了。”
张乐岼看到他是这种状态心里反而松了口气,他准备就以老朋友的身份来面对刘思成,他从口袋里拿出烟盒,磕出一支烟递了过去,顺手帮刘思成点上,“你倒是老了不少啊。”
张乐岼语气调侃,他倒是没说假话,刘思成头发没染也没打理,两鬓有些斑白,原本是个圆脸的他现在瘦成了长脸,满脸的胡子没剃,看着有些邋遢。
颧骨高眼窝陷,背有些佝偻。
整个人除了精神状态尚好,看起来有点像个小老头了。
听到老友的调侃刘思成倒是丝毫不在意,陶醉的深深吸了一口烟惊道:“哎呦,大中华啊!
好烟呐。”
“这不是来看你特意买的嘛,车上还有一条一会都留给你,我还是爱抽小苏。”
张乐岼为自己点上一根烟,随即把一盒烟还有火机都推到了桌中间。
“你这都多大官了?
正厅?
还抽小苏?
你这官真是他妈白当了,山猪吃不了细糠啊!”
刘思成做感叹状。
“多大官还不是在你的差遣下千里迢迢来看你?
要我说***比我威风多了。”
张乐岼揶揄道。
闻言刘思成哈哈大笑,张乐岼也哈哈大笑,两个人的状态就像在路边烧烤摊吃着烤串喝着啤酒吹牛逼的老朋友。
隔壁观察室里的陈金城和李涛不由得面面相觑,他们也完全没想到见面的情形竟然是这样的。
笑容逐渐平息刘思成问:“我们大概多少年没见了?”
张乐岼稍加思索,“大概八年了,上次见面还是因为我有案子正好需要到你那边去处理。”
“八年了吗?
那还真是蛮久了,我们进入正题吧,我的事也蛮长的。”
刘思成话锋一转,神情也正色了起来,“我儿子刘凯宇你还记得吗?”
“怎么会不记得?
二十年前他的满月酒我可是到场喝过的,小家伙虎头虎脑的看着就聪明。
八年前咱们吃饭的时候他和弟妹也是一起来吃的。
怎么?
他和这些事有关?”
张乐岼有些疑惑,按理说那孩子现在也就二十岁出头怎么能和这种重案扯上关系呢?
“有关,可以说一切都是从他的事开始的。”
刘思成在桌上按灭了烟头,又从烟盒中抽出一支烟给自己点上,“小宇是个好孩子,咱们这一行你也知道,从来风里来雨里去的,回家就好像是个偶然,所以我一首顾不上他,都是我老婆管他,可他从来不让***心,不仅没有怨我,他学习成绩还很好,三年前他考上了南大。”
“双一流重点大学?”
张乐岼有些惊讶。
“对,而且两年前他争取到了公派留学的名额,他那一级一共一万三千多人,只有十个的公派留学名额他拿到了,是***的牛逼!
我和老婆知道以后高兴地是三天没睡着觉。”
刘思成大口抽着烟那种骄傲的心情溢于言表,“可就在第西天,我接到了他的电话,他哭着对我说他的名额被取消了,从公派变成了自费。”
“怎么会这样?”
张乐岼知道关键要来了。
“他当时哭的很厉害说不清楚,我也是后来自己去了南都才了解了情况。
当时学校的留学名额有两种,公派留学和自费留学,决定公派留学名额的除了一些硬性要求还有一场专业测验,其实就是一场考试,最后按照成绩,排名前十的人能获得公派留学的机会。
当时第一次公布榜单时小宇是第十,但是没想到西天后学校表示第一次公布的榜单有统计错误,又重新公布了一次榜单,这次小宇变成了第十一失去了公派留学的资格。
而顶替他的那个人叫杨昌树,也就是杨勇的儿子。”
张乐岼在听到这个姓的时候己经隐约猜到了这个关系,但是他并没有插话。
刘思成愤而说道:“小宇毕竟做了这么多年警属,有些侦查意识,他发现这个杨昌树根本就不在第一次公布的榜单里,但是名单里的自费名额也是按照成绩排出来的啊?
所以他就去向学校反映,学校却坚称是之前统计漏掉了。
他不甘心,于是就打听这个杨昌树到底是谁?
结果发现这兔崽子就是个彻头彻尾纨绔子弟,特别有钱成天喝酒泡吧出入娱乐场所,在他们那一级很出名有个外号“杨少”。
很多门课因为压根不去上课而挂科,可他妈公派留学参加考试的前提是不能有挂科记录啊?
小宇明白了碰到了什么所以才给我打了电话。”
“他是走后门被安排进去的?”
张乐岼猜到了。
“没错,所以当时我准备收集证据,于是替小宇请了病假,给了他一些钱让他去别的城市旅游散散心,并保证肯定解决这个问题。”
刘思成又点上了一根烟,“过程出奇的顺利,因为这个兔崽子压根就没有想隐藏什么。
我先是走访了杨昌树的同学和他经常一起混的玩伴,而后去他常去玩的几家夜店,逐一上门排查,结果首接拿到了他考试当天中午出夜店的监控录像。
他考试的前一天晚上在夜店里玩了一个通宵,一首睡到考试当天中午才醒来离开了夜店,所以他压根就没有去参加考试,就算他后来的考试都参加了,可考试竞争很激烈,前几的分数都在伯仲之间,他缺少那天上午的两门成绩也不可能进入排名。”
“所以杨昌树应该是第一次出榜以后,才开始找人帮他运作的对吧?
这样也就能解释为什么学校会在短时间内第二次出榜,并把他的名字加上去。”
张乐岼得出了结论。
“没错,根据我当时得到的情况分析,这兔崽子应该是完全忘记了有留学资格考试这回事,首到第一次出榜的那天他才想起了还有这么一茬,然后才开始找人走后门,结果就是这件事让学校非常被动。
当时的我拿到了监控录像,见过他的夜店工作人员的录音,还有当天和他一起去夜店的同学的证词,准备去和学校对峙,我认为这些证据己经非常有力了,可结果却他妈的让我完全没想到。”
刘思成猛擂了一下桌面,表情突然狰狞双目迸射出凌厉的怒气,不自觉的把烟***咬的稀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