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在裤袋里震动第三回,不用看都知道是”金鼎财务“的王胖子——那家伙催债比闹钟还准时。
"王哥,ICU一天八千..."他缩在便利店雨棚下回拨过去,冷风卷着雨水灌进领口,"等这单跑完我就...""***血氧仪都快停了!
"炸雷般的吼声混着麻将碰撞声传来,"明早见不到两万块,老子把你家灵堂布置费都省了!
"闪电劈开铅灰色云层,林深盯着电动车仪表盘上跳动的数字:今日收入73元。
后视镜里映出他发红的眼角,像被砂纸磨过似的疼。
保温箱里三杯奶茶正在漏水,其中一杯是客人指定要加双倍珍珠的。
叮咚——新订单提示音刺破雨幕,发光的手机屏幕像块烫手山芋。
地址显示西郊化工厂3号仓库,备注栏血红的大字跳动着:”当面付现金,务必23:00前送达“。
林深喉结滚动两下。
西郊那片废墟三年前就上了新闻,说是要建物流园,结果挖出十几具无名尸后就再没人敢动工。
导航显示距离14公里,暴雨天路况预计要骑西十分钟。
"您有新的订单啦~"机械女声再次催促,200元跑腿费在暴雨夜格外刺眼。
他摸出裤兜里皱巴巴的缴费单,”镇痛泵自费项目“几个字被雨水洇得发糊。
电动车冲进雨帘时,后轮在湿滑的柏油路上划出蛇形轨迹。
林深把油门拧到底,破旧的车架发出不堪重负的***。
穿过跨海大桥时,咸腥的海风卷着浪头拍在堤岸上,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这座钢筋森林正在被暴雨溶解。
化工厂的锈铁门在风中摇晃,像巨兽残缺的牙齿。
林深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保温箱里的奶茶早就凉透了。
手电筒光束扫过斑驳的”3号仓库“标牌时,他听见金属碰撞声。
"有人吗?
您的外卖到了!
"铁门吱呀着裂开条缝,血腥味混着霉味扑面而来。
五个纹身男人围成的圆圈骤然散开,手电筒光晕里,穿白大褂的女人正跌坐在血泊中。
林深瞳孔猛地收缩——她身后躺着具尸体,胸腔豁开的裂口像咧开的嘴。
"小兄弟挺准时啊。
"刀疤脸吐掉烟头,金牙在黑暗中泛着光。
染血的棒球棍抵住女人下巴,"苏医生,你说这算不算缘分?
"被称作苏医生的女人突然抬头,湿发黏在苍白的脸上。
林深看见她胸牌的反光——”市一院外科 苏明月“。
她颤抖的手指正悄悄伸向白大褂口袋,却被光头男一脚踩住手腕。
"两百不用找了。
"刀疤脸甩来两张钞票,"奶茶留下,人..."话音未落,仓库顶棚突然炸开惊雷。
借着刹那的惨白电光,林深看清尸体右手紧攥的东西——半枚翡翠扳指,裂纹处还粘着碎肉。
钞票飘落在血泊里的瞬间,苏明月突然暴起。
她后脑勺猛撞光头男鼻梁,沾血的手术刀从袖口滑出,精准扎进另一人脚背。
林深还没反应过来,后颈突然传来剧痛,整个人被按跪在水泥地上。
"本来只想灭口医生..."刀疤脸的呼吸喷在他耳后,冰凉钢管贴上太阳穴,"现在还得处理目击者。
"林深感觉膀胱发胀,二十西年的人生走马灯似的在眼前晃。
母亲插着呼吸机的脸,父亲跪在赌场门口的背影,还有上周被客人投诉扣掉的两百块——原来人在濒死时想的不是豪情壮志,而是没缴清的住院费。
砰!
枪声震得耳膜生疼,子弹擦着耳畔飞过,身后铁桶溅起一串火星。
林深突然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像是胸腔里藏了面战鼓。
苏明月撞进他怀里的刹那,某种滚烫的东西顺着脊椎炸开。
"跑!
"女人撕心裂肺的喊声惊醒了他。
两人跌跌撞撞扑向侧门时,林深后腰被钢管砸中,剧痛反而让他清醒过来。
余光瞥见苏明月白大褂口袋里的银色U盘,边缘还沾着半枚血指纹。
五道黑影包抄过来,林深突然发现他们的动作变得迟缓。
刀疤脸挥来的钢管在他眼中划出清晰的轨迹,就像慢放的电影镜头。
他下意识侧身闪避,右手本能地扣住对方手腕——咔嚓。
惨叫声中,林深看着自己颤抖的右手。
原来人的腕骨捏碎时的手感,和捏爆奶茶里的珍珠球一模一样。
"这小子不对劲!
"光头男抡起砍刀劈来。
林深感觉视线突然蒙上淡金色滤镜,身体先于意识做出反应。
他抄起地上的钢筋斜刺,锋利的断口竟精准捅进对方腋下神经丛。
苏明月突然扯开他的衣领,冰凉的手指按在锁骨下方:"瞳孔扩散,心跳过速...你注射过什么?
""我...我只喝过奶茶..."林深话没说完突然干呕,混合着胃酸和恐惧的秽物喷溅在尸体脸上。
他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正在以奇怪频率抽搐,像是神经末梢通了高压电。
仓库外突然传来警笛声。
刀疤脸啐了口血沫,朝通风管道扔出个冒烟的东西:"撤!
条子来了!
"浓烟腾起的瞬间,林深被苏明月拽着滚进货架底部。
女人撕开他的外卖服下摆,快速包扎还在渗血的腰侧:"听着,他们要找的东西在我这里。
"她将U盘塞进他掌心,"去老码头找”红鲤“号渔船..."警笛声越来越近,苏明月突然捧住他的脸。
温热的唇瓣贴上他嘴角时,林深尝到血和消毒水的味道。
"活下去。
"她将某样东西塞进他裤袋,转身冲进浓烟。
林深蜷缩在货架缝隙里,听着警员们的脚步声渐近。
裤袋里坚硬的东西硌着大腿——是那半枚染血的翡翠扳指。
通风管道的铁网突然震动,一只黑猫叼着沾血的工牌跃下,荧光字在黑暗中幽幽发亮:”青龙集团仓储部 赵天佑“。
暴雨仍在倾泻,但林深知道,有些东西再也回不到五分钟前的模样了。
当他踉跄着爬出废墟时,没注意到自己瞳孔边缘泛起的琥珀色光晕,正像滴入清水的墨汁般缓缓晕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