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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离开这里的计划,这几日我为此做了充足的准备。

要说准备,其实我也没什么要准备的,无非是带几件衣裳,丹药之类。

最主要的准备,还是为那个臭妖怪囤些粮。

其实,他会不会饿死,不重要,在我没启灵之前,他也活得好好的。

但好歹一起住了这么多年,吃了我这么多年的饭,好歹生出了些当娘的错觉。

如今娘要出门,娃要吃饭,再看他,总有些看留守孩童的心态。

因此,不得不关怀备至些。

院落里,我从盐缸里掏出一把盐,在大菜叶上大抹特抹,不留一寸余地。

“诶,你要咸死谁啊?”

池离在一旁蹙着眉看我,似乎那把盐塞进了他嘴里。

“你知道什么,这腌菜就是要用很多盐腌制,才能留很久,吃起来才有味儿。”

说完,我又加了两把盐。

“是吗”他的心思停在了最后一句,撇了撇嘴,没说什么。

但那句能留很久,才是我的重点,他显然也没接到光,继续蹲在一旁看我。

我继续撮着盐,没说话。

大清早,屋里叮叮当当,我正在做一只勤劳的小蜜蜂。

“匡”的一声,屋外传来一声怒吼。

“死丫头,大清早你干什么?!”

好叭,打扰到他老人家的清梦了。

扫把一顿,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难得打扫一次,一个手滑,就把他摆在案头供奉的琉璃女神像给打碎了。

我拍了拍被吓得此起彼伏的胸脯,不顾外面的絮叨,弯腰给它做了个揖“抱歉了女神,一路走好”接着,扫帚一撩,进了灰斗。

翌日,我进了池离的房间,想给他晒晒被子。

路过他书桌的时候,无意瞥见他桌上好厚一卷纸,被一本书压住,挡住了内容。

我心生好奇想掀开看看,但就在要掀开时,转念一想,私自翻别人的东西是不是不太好。

可是脑瓜子又一转,他能有什么秘密,我还不能知道。

可刚掀开一角,手又是一顿。

可是,现在我有秘密了,还算是个大秘密。

内心斗争一番,我最终收回了手。

我有秘密,你也有秘密了,那我们就各自藏好吧。

如此,我也不算对不起你。

我转身,抱着他的被子离开了房间。

打扫屋舍是个大任务,今日吃了一天的灰,躺在床上,翻着过往的回忆,看着屋里熟悉的物件摆设,心里未免有些沉重。

也算在这住了这么多年,到底有些不舍。

虽然我嘴上说着臭妖怪奴役虐待我,但其实……我有时候也会反过来欺负他。

我用枕头蒙着脸,憋着一口气,狠狠一呼。

没关系,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我既选了这条路,势必不会后悔。

我还是想去外面看看,待见完了世面我还是会回来的,这只是暂时的不舍。

我安抚着自己,安抚安抚着,就心安理得了。

差不多要准备的皆己经备好,现下,我只需要等,耐心地等,等汤谷日的到来。

汤谷日,作为扶桑创世神的神诞之日,亦是扶桑的大日子。

每个启灵之后的妖兽,都会在那一天前往汤谷地,朝拜沐日,共享泽光。

书上说,扶桑之日,汤谷之地,万物扭转,扶桑阳有衰减,寻泉眼,可通人间。

他说错了,大不了我再回来便是。

说对了,我便可以去外面的世界逍遥一番,有益无害。

只是离汤谷日的到来,仅有十五天不到,越近,心越乱。

那层结界之外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呢?

可还是如同扶桑一般?

那多没意思啊。

那里会有什么好吃的?

他们吃什么?

那里的人都说什么话?

我出去后听的懂吗?

莫要叽里咕噜一大堆,牛头对不上马嘴……诸如此类,都是推我觉时入睡的对话。

汤谷日离我越来越近。

转眼间,就到了我离开的前一晚。

这夜,我做了一顿异常丰盛的晚饭。

池离刚坐下后,便顿住。

“我们……扶桑是不是要闹饥荒了,这是最后一顿?”

我白了他一眼“闹饥荒你更吃不到这些。”

但是,最后一顿倒是真的,在我离开前的最后一顿。

我看着他大块剁泥,心里憋出了一句酝酿很久的话“池离,你不打算找个妖侣吗?

你现在可是扶桑里的老光棍了诶。”

话落,池离动作顿了顿,扭头,脸色少见的严肃。

“你问这个干什么?”

见他忽然没了平日里的吊儿郎当,整个人显地有些冷冽,我缩了缩头“问一下怎么了,好奇而己。”

他这才卸了冷意,挑眉。

“腌咸菜腌多了吧,一天天的,腌入味了都。”

说我咸,看我走了之后你如何面对那一地窑的咸菜。

哼,我高冷地别过头,连和他道别的心思也没了。

明天之后,我势必将翻身妖农把歌唱,离开这个无情的黑心妖!

我小口地抿着饭,一点一点地嚼着,思忖明日的计划。

“你最近怎么了?”

他突然问我。

这突如其来的发问迅速使我警铃一响,慌张内显心不显。

“什么怎么了?

没怎么啊”他不会发现了吧?

“你最近勤快的有些厉害”他满是狐疑的望着我。

“有吗?

这不是快到汤谷日了吗?

也算大日子,不该打扫打扫吗?”

我装作无知状,小口小口嚼着米饭。

他似乎相信了这个说法,开始絮絮叨叨起了别的事。

我左耳朵出,右耳朵进,心里为自己暗暗捏一把汗,好险,好险。

计划定在明日,该觉时激动地一夜睡不着。

起身开窗望着那颗太阳由北至南,一点一点,迎接那一刻的到来。

动身前,我打开我的小匣子,里面都是他平日里送我的生辰礼。

各类稀奇古怪的东西,一株草环,一个玉瓶,甚至他用过的杯子,实在是不知该如何描述。

挑拣一番,最终翻出了一条项链,一个紫色石头的小吊坠。

那是我启灵时池离送我的第一份礼物,对于这个礼物的来历,他大有一番说辞。

据说,那一日。

天晴气朗,他神清气爽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哪曾想,走着走着,突然被石头绊了一跤,起身一看,竟是块精致的石子。

掐指一算,自觉与它有缘,乃是扶桑神降下的天意指示,就捡下了它,送我。

当初,我对这份说辞有些鄙夷。

我问他是不是眼睛长在了头顶上,所以才有了这么一跤。

他微微撇头一笑,深不可测地留下西字“此乃天意”那时,我的嘴角弯出了一个弧度。

注意,是下弯,不是上翘。

哪有人的生辰礼是这么来的?!

没有心思,全靠天意。

唯一的心思就是编了这么一套花里胡哨的说法,将它送出去。

可,虽然嫌弃归嫌弃,到底没说什么。

念及是第一份礼物,我还是意思了一下,戴上了它。

首到后面睡觉总是硌着肉,这才摘下了它,丢进了这小盒里。

摸了摸它突兀不平的纹路,最终叹出一口气,重新戴在了脖子上。

就要离乡,当个念想吧,就当睹物思乡。

最后我写了封信,压在了桌上,落笔不知写些什么,抬头望了望天,想了半天,低头落笔“本妖今己成年,被尔奴役多年,今特要去游历江湖一番,勿牵勿念,不日即归——不黎。”

我吹了吹纸上的墨,想让它干快些。

哎,其实虽这么写,我到底也没把握他是不是真的会牵挂,偶尔念念离家在外的我。

但这是他的事了,我反正准备好了。

笔落定,墨以干,我关上了这扇开阖了百年的门,转身向那个未知的世界迈去。

毫无所知,这次的离去,对我意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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