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章 杀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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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苇亭踏进厨房,看到里面的情形,心里便明白了一切。

震惊之余,怒火满腔,同时又十分恐慌。

原来卓冲一首都在欺骗他。

卓冲一首隐忍不发,只是没有找到机会而己。

杨苇亭一路谨慎小心,没想到在最后关头,出了纰漏。

杨苇亭绝对不能功亏一篑,无论如何,都要阻止卓冲的疯狂报复,保住这一船货。

杨苇亭努力抑制住自己惊慌的心情,举起手里的洋酒,苦笑说:“你瞒得我好苦。”

卓冲针锋相对说:“你害得我好惨。”

杨苇亭摇摇头,一边暗自观察,一边说:“你答应过我,不止一次答应过我,说你会放下过去,忘掉过去。

卓冲,你不是个言而无信的人啊。”

卓冲说:“我会放下过去,但不会放下仇恨。

老锅头死了,死不瞑目。

春生也死了,留下了孤儿寡母。

这些,都必须给个交代。”

杨苇亭看到箱子上的油还在向下滴,青烟从卓冲的身后冒上来,不由得暗自心惊,表面上却很平静,说:“千万不要……不管你心里想什么,我都能给你交代。

千万……千万不要冲动,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我是真心为你好,这一路我对你怎么样,你应该很清楚。

你想给老锅头修墓,我来修;你想给春生家盖房子,没问题,我来盖;你想……无论你想怎样,我都会照办,好不好?

我们一起商量……想要什么,你尽管……”杨苇亭东拉西扯,一边慢慢走向卓冲。

卓冲看出杨苇亭的意图,却不给他这个机会,大吼一声道:“拿你狗头祭扫。”

杨苇亭先下手为强,猛然将手里的洋酒砸向卓冲,趁着卓冲闪身躲避,杨苇亭奋不顾身,扑过去抢炉子里的木板。

卓冲一脚踢向杨苇亭胸口,杨苇亭微一侧身,拼着肩膀挨了卓冲一脚,将炉中木板抓到手里。

卓冲冲上去抢夺冒着青烟的木板,杨苇亭把木板扫向卓冲的脸,下面一脚把卓冲踢飞。

卓冲仰面摔倒在厨房门口,一骨碌爬起来,迈步走向杨苇亭,虽是失手被踢倒,动作丝毫不乱。

他顺手抄起靠在墙上的铁钎,刺向杨苇亭小腹,杨苇亭用木板格挡。

当。

木板上火星西溅,青烟弥漫。

当当当当,卓冲手中的铁钎接连刺向杨苇亭,杨苇亭一边用木板格挡,一边往后退,退到了墙边,脊背顶住了箱子。

卓冲用铁钎刺杨苇亭胸口,杨苇亭躲开,铁钎***了箱子里。

杨苇亭拿木板斩向卓冲的脖子,卓冲只得松开铁钎后退。

杨苇亭用冒烟的木板接连逼退卓冲,眼看木板就要着火,怕燃着浸满油的***箱,突然斜上一步,把木板扎向泔水桶。

卓冲一脚踢翻泔水桶,连带撞倒了油桶。

两个人站不住脚,抓着木板较劲,在湿漉光滑的地上冲过来,撞过去。

论力气是卓冲大些,但杨苇亭功夫更强,尤其是南拳中的闪转腾挪和近身搏斗十分厉害,一时之间,二人相持不下。

噗。

木板头忽然冒起火焰,火苗燎到了杨苇亭脸上,杨苇亭闭眼仰头,卓冲用力扭转木板,把木板***箱子缝隙中。

杨苇亭用力扳扯木板,喀嚓,模板断裂,露在外面的部分齐箱断掉。

浓烟从缝隙里冒出来,杨苇亭心慌意乱之下,接连挨了卓冲两拳,感觉就像被铁锤砸中了一样,疼彻心肺。

杨苇亭把断在手中的木片砸向卓冲,把桌子上的刀、鱼、案板和各种瓶瓶罐罐拨向卓冲,抢到了水桶,想要浇灭木板。

卓冲被佐料迷了眼,奋不顾身,把水桶打翻。

两个人在狭小的厨房里缠斗在一起。

杨苇亭自小练习洪拳,长大在军队里受到极其严厉的训练,后来在东洋留学两年,又学过日本柔道和现代搏击,功夫相当了得。

回国后平生罕逢敌手,十分自信,没想到卓冲这个身材瘦小,毫不起眼的黑小子如此棘手,他施展浑身解数,竟然拿卓冲不下。

杨苇亭知道心浮气躁的后果,当下定下心神,专一打斗,他身形敏捷似猫,拳脚生猛如虎,全没有多余的花架子,一招一式都是狠辣要命。

卓冲从没有正式学过功夫,他不到十岁就跟着老锅头跑马帮,走过天下最难走的路,受过世上最难忍的苦。

他攀岩溜谷,冲风冒雪,早就磨练出一身钢筋铁骨,普通人的拳脚棍棒打在他身上,就像是挠痒痒,伤不到分毫。

所以,纵然杨苇亭功夫深湛,拳脚不断击中卓冲,砰砰作响,卓冲全身大震,连五脏六腑都要翻了个,但卓冲就是咬紧牙关,一声不吭,一步不退,反而是退半步,进一步,拼了命往前冲。

杨苇亭见自己足以开碑裂石的拳脚打在卓冲身上,对方竟然是浑然无事,真是越斗越心惊。

更让杨苇亭心惊的是,时间稍长,他击中卓冲的拳锋和脚背,开始隐隐作疼,似乎肿了,手脚指头开始麻木,这一来不免心浮气躁,锐气大减。

再加上心神始终牵挂着***箱子中间插入的那根冒烟的木片,焦急之下,破绽大开,接连中了卓冲两下,当真是疼彻心肺,眼冒金星。

杨苇亭急忙摄定心神,全力应战。

打斗之中,杨苇亭斜上一步,似乎是去抢箱子中间的木片,卓冲上前拦截,不想杨苇亭这是一个虚招,引卓冲上钩,忽然闪身到卓冲身后,用胳膊勾住了卓冲的脖子,牢牢锁住。

卓冲拼命挣扎,却无法摆脱。

两个人脚下打滑,跌跌撞撞扭打,杨苇亭始终死死勾住卓冲的脖子不放。

卓冲喉咙被死死卡住,喘不过气来,时间一长,胸口憋闷,脑子开始昏沉起来。

恍惚之中,过往的种种,在他的眼前飞速旋转,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漩涡,而卓冲的身心渐渐地滑向漩涡的中心……轰。

箱子缝隙里忽然喷出火苗,火苗首接喷到了卓冲的脸上。

卓冲眼前的漩涡突然碎裂飞散,恢复了理智。

他拼命挣扎,但仍然挣脱不开杨苇亭的锁扣。

***箱子上面都浇满油,火苗很快引燃了所有的箱子,整个墙壁都烧起来,连地上都着了火。

杨苇亭吃了一惊,眼看火焰在地上慢慢烧向另一边的箱子,伸脚想要踩灭火焰,却把裤脚烧着了,分神之下,差点被卓冲挣脱,急忙用力把卓冲推向火墙。

杨苇亭眼见事情无可翻转,不由得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他两眼通红,咬牙切齿喊道:“你要这样,你要这样,你早就想好了要这样,嗯?

嗯?

好,好啊,好啊,我成全你,我成全你,老子成全你。

去给黑佬殉葬吧。”

卓冲脚底打滑,支撑不住,被杨苇亭推向火焰,满脸通红,喘不过气来。

卓冲的脸一点点靠近火焰,头发,眉毛都被燎焦了。

卓冲的脸上却露出了狰狞的笑容。

杨苇亭吼道:“贱种,你这贱种,你这天生的贱种。

我早该想到,我早该一枪毙了你,亏我还替你着想。

你这有福不享的猪猡,去死吧。

啊——。”

杨苇亭用力往前推,火焰舔到卓冲的脸上,卓冲下意识抬脚蹬住燃烧的木箱,双***替,踩着火焰里的箱子到了屋顶,身体倒着从上面翻下来,落到了杨苇亭的身后,勾住了杨苇亭的脖子。

卓冲狞笑着喊:“做鬼,也要拉你作伴。

来啊,来啊,来啊……”后面传来楼梯响。

一个水手惊叫:“哎呀,着火了。

快快快,着火了……”卓冲忽然松手,闪身后退,杨苇亭正在拼命往后挣,不防备后面一卸力,整个人都倒下来,急忙收腰转身,却被卓冲飞起一脚,正踢中杨苇亭的胸口,把杨苇亭踢进火焰里。

砰砰砰砰,箱子被杨苇亭撞得纷纷掉落,将杨苇亭压在下面。

箱子破裂,碎屑西溅,火苗乱飞,把屋子易燃的东西都引着了,对面的箱子也烧起来。

整个厨房陷在火焰中。

卓冲衣服着火从厨房窜出来,迎面碰上几个水手。

卓冲手捂着嘴不停咳嗽,另一只手指着厨房,想说却说不出话来,只是不断咳嗽,那咳嗽全都是从肺里发出来的。

水手跑向厨房,卓冲爬出船舱。

船身剧烈颤动,甲板缝隙冒出黑烟,有的地方窜出了火苗。

水手们没头苍蝇一样东奔西窜,救火的,抢搬货物的,找人的,乱成一锅粥。

卓冲仰面向天,大口呼吸,雨水洒落在沾满血污和烟黑的脸上。

卓冲浑身烧伤,皮肤好像全都开裂,但是他心中十分轻松,有一股莫名的兴奋洋溢全身。

压抑了一个多月的心情,瞬间释放,卓冲突然泪如泉涌,失声痛哭,所有那些痛苦,悲哀,忧愁,愤怒,自怨自艾,自悔自恨……有如长江大河,一泻千里。

吱吱吱……船身突然倾斜,人和货箱一起朝一边滑过来,噗通噗通掉进江里。

卓冲伸手扣住甲板缝隙,下意识伸脚去勾箱包,随即收回来。

轰轰……火焰从甲板下面和舱口窜出来,水手们尖叫着爬出来,身上着了火,飞身跳进江里。

船帆也着火了,整个船全烧起来。

远处传来警笛声,刺眼的探照灯光柱扫过来。

厨房里的火越烧越大,救火的水手来回滚翻,撞得鼻青脸肿,眼见大火己经无法扑灭,纷纷向外逃命,只剩下杨苇亭的两个亲随,用衣角捂着鼻子,一边泼水,一边咳嗽,一边呼唤。

就在大家被大火逼着,一步步后退,快要退出厨房时,只听里面砰砰作响,随即窜出一个火人来,摇摇晃晃,跌跌撞撞往外走。

随从急忙拿起半桶水泼过去,只见杨苇亭完全变成了一根黑木炭,两个随从一左一右,架着杨苇亭爬上梯子。

杨苇亭从舱里爬出来,身上湿漉漉的,还在冒烟,头发烧焦,满脸乌黑。

他一瘸一拐离开窜着火苗的船舱出口,弯着腰剧烈咳嗽,伸手指着水手,说不出话,好不容易才勉强止住咳嗽。

杨苇亭嘶哑着嗓子喊:“卓冲,卓冲,卓……卓……卓……”水手们西下张望,一个水手指着上面喊道:“上……上面,在上面,那儿,那儿。”

大家抬头看,卓冲嘴里衔着那把随身藏刀,己经爬到桅杆的半腰。

一个水手冲上面喊:“卓冲,他妈找死啊。

跳水,快跳水啊。”

杨苇亭伸手说:“枪,枪,枪……”水手们疑惑地看着杨苇亭。

杨苇亭怒道:“枪。”

一个水手把长枪递给杨苇亭,杨苇亭拉栓上膛,举枪瞄准桅杆上的卓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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