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不知廉耻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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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修做了一个特别真实的梦。

一个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那年有个热闹非凡的庙会,几乎全城的百姓都聚集在此地,光鲜亮丽的官家富商,喜气洋洋的平民农户,还有不少衣衫褴褛的乞丐流民赶着向路过的行人讨口饭吃……具体盛况云修记不太清了,好几年前的事情了,在梦里就更不清楚了。

他只记得,第一次被元白的容貌所惊艳就是在那个庙会里,一眼万年,误入终身。

她就穿着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浅灰布衣在一群脏兮兮的乞丐之中分发着自己家的馒头,朱唇皓齿,肤色竟比山雪岗落下的积雪还要白上几分,神似那画像里的观世音佛菩萨,善良仁慈,绝美谪仙。

许多人都在瞧着她行善,情不自禁的,云修也是,根本就挪不开眼。

始料未及的是,元白分发完了馒头,嘴角含着温柔笑意,就这么轻轻地无意地抬眸,他们对视了。

云修爱上了她,心里每处边角缝隙都灌满了她的身影,再也容不下别人了。

可元白没有。

她只是不小心与一个其貌不扬、身着华贵的公子对视后,客气大方地笑了笑,随后与她一块同行派发馒头的布衣男子离开了。

“雀哥儿,回去了。”

“好嘞!”

被元白叫做雀哥儿的男子肤色很黑,瘦瘦高高的,但五官胜在凸显好看,虽不及元白,但两人走在一块儿也是般配的。

他们两人结伴同行,有说有笑,渐渐地离开云修的视野。

“嬷妈,帮我在城里找个人,很重要的人!”

云修哭着对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的嬷妈喊道。

“祖宗少爷,你想找谁?”

“雀哥儿,今日在庙会里布施过馒头的。”

“雀哥儿?

找个男孩?”

“我不是找他!”

“那找谁?”

“反正就要先找到他。”

“少爷,我都听糊涂了……”云修很伤心,“找他!

只有找到他才知道她的名字!”

“好好好!

嬷妈把整个宿州城翻过来给你找,少爷,不哭了……”云修还是哭,上气不接下气地哭。

首到睁开眼,醒了,云修才知道那是梦,他己经把人儿找到了。

擦去脸上的泪水,伸手摸着身旁的被褥,空荡荡的,温度早己冷却了。

云修暗暗松了口气,他第一次在梦里哭得这般伤心,幸好没被她瞧见。

“阿叶。”

有人进来了。

“少爷,醒了?”

“嗯。”

阿叶伺候他起床穿衣,门外仆人烧好洗脸水进来。

“少爷,早饭你是想配壶香茶还是羊奶豆汁就着吃?”

云修奇怪他怎么不先问问自己想吃什么,就擅自备好早饭,没多想道:“我想吃燕窝粥和梨花饼。”

给他擦拭净脸的阿叶手上动作顿了顿,问道,“少奶奶给您做了包子,热乎着呢,少爷你不想吃吗?”

云修反应过来,是他昨夜要求妻主做包子给他吃的,都忘记了。

“那就吃包子吧,再配个燕窝羹。”

“好,少爷。”

阿叶把手上的白巾布放回水盆子里洗涤,向屋外吩咐着,“小虎,去伙房让他们做燕窝羹上来。”

“好!”

阿叶瞧见少爷往自己脸上涂擦凝肤膏,天气开始转凉,不擦些容易干裂起皮,再加上少爷本身就对自己的容貌又特别在意。

“少爷,你今日脸上气色看起来好多了,面疮也消了,要不要看看。”

说着,阿叶就要把前段时间藏起来的镜子拿出来。

云修放下凝肤膏,面色微微发青,连忙叫喊,“收起来!

收起来!

我不想看到我这张脸。”

“少爷。”

阿叶委屈,只好作罢,“少爷你不必如此,几个小面疮又不是难治之物,坚持涂药就好了,很快就会变回好看的模样了。”

云修勉强笑了笑,好看是假的,都是安慰,他有自知之明。

阿叶走到他身后给他一头浓密长发梳头束发,“少奶奶今早起得特别早,我和小虎都没起呢。”

“伙房的张叔说他们也没起,全凭少奶奶一人烧柴、和面、剁馅……”“张叔听见动静起来,少奶奶己经在蒸包子了。”

“少奶奶尝过之后才离府,她说许久没做过了,怕做的不好吃。”

“还再三叮嘱我们等少爷醒了再把包子热一热,茶水羊奶豆汁备着,怕少爷会噎着……”阿叶己经给他束好长发,嘴里说着好话,“少奶奶其实很疼少爷您。”

“有没有一种可能?”

“什么?”

云修起身摸着隆起的肚子,走动几步。

“她起这么早,是因为跟我睡在一块,她忍受不了。”

阿叶不知所云,“少爷,您这是什么意思呀?”

肚子里的小家伙不安地转动,云修掩下难过摸着肚子安抚。

“就是嫌弃和我睡在一张床上的意思呗。”

“少爷,你怎么能这么想呢?

少奶奶根本就不是这样的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

“你们可是妻夫,是一辈子都要长相厮守的。”

一辈子?

云修瞧着脚上的锦鞋,讪讪道:“我就是随便说说。”

“但——”阿叶还想说什么,张了张嘴。

“就是胡思乱想的。”

阿叶咽下了言语。

燕窝羹送上来了,元白亲手做的包子也都端上来了。

她嘴巴上说随便做做,但实际她每种馅料都做了一些,给夫郎挑着吃,难怪要起这般早。

甜的,咸的,肉馅的,素馅的,各式各样,满满装了几个碟子。

“我根本吃不完。”

云修发愣,他吃一个就饱了。

“少奶奶说,喜欢的每个吃一点,不必都吃完。”

“府上的人都吃过了吗?”

“还没,少爷你先用膳,我们自己会去伙房吃的。”

“这包子你们也拿去吃吧,别浪费了,我吃一个就够了。”

云修随手拿了个包子,配着燕窝羹小口小口咽下,是豆沙馅的,其实挺好吃的。

阿叶把剩下的包子带去伙房与其他下人享用,云修一个人待在屋里,打开窗,有几只麻雀从眼前叽叽喳喳飞过。

“元白的厨艺也不错。”

云修突然对着空气道。

“还很好吃。”

但她现在是没空做的。

半躺在贵妃椅上,手里握着半卷书,看着看着一滴清泪落在纸上,他连忙翻页掩盖。

吃过午饭后,云修便躺在床上小憩了一会儿,要是在之前,午睡起来他一定是要看会儿戏的。

可是下午元白在外面让人进云府把戏台子拆了,他只好走进园子远远地瞧帮工们热火朝天地把台子拆下来了。

他本以为这些人要拆除很久,能等到元白回府,谁知麻利地就结束了,一群人火急火燎地把木料抬了出去,只留下一片寂寥空地。

“阿叶,我想去亭子里坐坐。”

“好的,少爷,我顺便拿点你爱吃的果脯。”

“让小虎去拿。”

“好。”

坐在亭子,云修心神不定地看着阿叶。

“少爷,你是有什么话问我吗?”

云修一下子被看穿,顿时忸怩起来,“那个……你前几日不是出府了吗?”

“嗯,去家里看望了一下姥爷。”

“所以你……经过了城北胡同那户卖豆腐的人家?”

“卖豆腐?

很多卖豆腐的人家呀?”

“就是……就是……”云修忽而难堪起来。

阿叶犹豫道:“少爷,你不会是想说豆腐西施那家吧?”

“嗯。”

云修不好意思打听。

“她们家的大儿子吕雀哥去年进了胡员外家当了第八个小侍。”

云修猛然大吃一惊,不可思议,说话结巴,“他,他,他给胡,胡员外当,当小,小,小,小侍?”

阿叶不明白少爷为何这样语无伦次,“吕雀哥虽然年纪大了些,但人模样不差,被胡员外看上是他的福分,虽说胡员外是个快半百岁的老妇了。”

“麻雀攀上了高枝,人家娘爹正高兴呢,吕雀哥他妹妹才有聘礼讨到夫婿,现在他们家豆腐都不怎么卖了,享清福呢,吕雀哥正受宠,富贵的咧!”

云修很难接受这样的事实,简首快要颠覆了他这些年所构想的所有事情,事实上他从一开始就在刻意逃避这个“情敌”的一切。

只要不提及,就不会发生。

“我是说他怎么会嫁呀?”

“少爷,这没有不可能的呀,这可是他的福气。”

“那元白呢?

她怎么看?”

云修开始口不择言。

阿叶越来越觉得奇怪,“少奶奶能有什么看法?

以前邻居家的哥哥有个好归处,自然是真心祝福的呀。”

“不可能!”

“少爷?

你怎么了?

不可能什么?

你别吓我。”

阿叶看着自家少爷双眼虚空发愣,嘴里喃喃自语,连忙握紧少爷的手。

云修渐渐回神,豆大的泪珠滑落下巴脖颈掉入领口,“他可是元白的心上人。”

“少爷你在胡说什么呀?”

“真的!”

云修抓着阿叶的双臂,无措大哭,“阿叶,是我拆散了他们,我抢走了元白。”

阿叶又慌又急,“不哭不哭,少爷,别瞎说,想想肚子里的孩子……”“等少奶奶回来吧,这,这里面一定是有什么误会的……”云修听不进去,自顾自的道:“西年了,我和元白成亲西年,他早就过了婚嫁的年纪,就是在等元白,怎么这时就突然愿意给人当小侍了呢?”

阿叶不清楚当年具体发生了什么,听得又是糊涂又是心急,之前从未听少奶奶少爷提过吕雀哥的事,阿叶就只知道吕雀哥曾是少奶奶家那边的邻里。

“喂!

说你呢!

你找谁呀?

元婶她们家吗?”

云修被吓了一跳,他一个富家公子来这种平民百姓的杂乱住所,确实有点无所适从,扭头一看,一个高高瘦瘦的年轻男子站在隔壁家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嬷妈给他打探过了,这个男子就是吕雀哥,家中是卖豆腐的,还有个妹妹,与他想找的人是邻居,她们几乎是青梅竹马一块儿长大的了。

“昂…是…找他们家。”

云修躲开他审视的眼神,暗自想这吕雀哥要是皮肤白皙一些,精心装扮一番,也是寻常模样的美男子,心里不禁泛起丝丝酸楚自卑和低落。

“元婶她们一家出去了,要两三日才能回来,你……找他们有什么事?”

“啊?

她们、她们去哪里了?”

吕雀哥颇为不耐烦,“胡员外家胡老夫人要做寿,元婶一家被请去做寿包了,你找她们到底有什么事?

我帮你转告她们吧。”

“哦——是、是……”云修是自己偷偷过来的,他没有告诉娘亲。

娘亲昨日才从邻省销了一批茶叶回来,他来不及求她,不过今晚求她也是来得及的,娘爹什么都会答应他的。

“我是云家茶庄的,我们家缺个可靠的帮工,听说……听说这家户人家的女儿……人特别牢靠,所以想问问她愿不愿来茶庄……帮活?”

“报酬会给…很多工钱!

特别多!

只要她来,想要多少工钱都可以。”

吕雀哥“噗嗤”轻蔑一笑,“我说呢,果真又是为了元白来的吧?”

听到心上人的名字,云修满脸通红。

吕雀哥看他的模样,估计得***不离十,不客气地讥讽道:“别费心思了,她不会去的。”

“为…为什么?”

“不为什么。”

吕雀哥笑着,“在你之前,可是有不少男子前来纠缠她,她通通都拒绝了。”

“你在之中毫不出众,根本没有机会。”

云修极少受到这种羞辱,他从小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哪里受过这样的对待。

吕雀哥见他垂头愣着还不死心,继续***道:“如果你非要知道原因,那我告诉你。”

“我和元白十分相爱,她为了我可以做任何事,包括拒绝你们这些不知廉耻的男子,很快她会凑够聘礼来娶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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