贡品稀碎散落一地，整个房间凌乱不堪。
朱珠跪在屋子中央，紧盯柳氏脚下灵牌，她骨瘦嶙峋，身上衣衫破烂如同挂在树枝上被岁月折磨的蝉蜕 。
“我有没有说过不许在朱家供奉张氏灵牌以免坏了朱家风水？”
柳氏轻声细语，面部却狰狞恶毒。
啪，随着她脚下力道加重，灵牌从中间裂开。
“不要啊。”
朱珠瞳孔猛地一震，心随灵牌开裂，那是她母亲的灵牌。
见朱珠反应如此强烈，柳氏嘴角微微上挑，内心甚是兴奋，就是这样，她就是喜欢看朱珠这般痛不欲生的样子。
朱珠双膝交替上前，抬头仰望柳氏，悲楚道：“请母亲开恩将灵牌还与我，女儿以后再也不敢了。”
“哼，你往日眼里无我，我今天就替你父亲好好管教你。”
柳氏神情得意，脚尖顶在灵牌裂缝处左右旋转首至灵牌散开。
朱珠瘫软在地，目光涣散。
“母亲母亲，贺家来人了。”
屋外叫喊声急促。
柳氏疾步上前问，“你说什么？”
“我说，贺家来人了，父亲叫您过去呢。”
朱仁边跑边说。
“贺家真的来了？”
柳氏两眼放光，内心喜悦溢于言表。
看来她对贺家的几次催促奏效了，原本还观望了其他几家大户人家的，但比来比去还是贺家给的聘礼多，最终才定了贺家。
等朱珠嫁过去她就能跟贺家夫人成为亲家，到时候县令儿子还得喊她丈母娘，那时候她倒要看看那些长舌妇还怎么嚼她舌根。
柳氏表面上虽与奇户县其他大家族的夫人们相交甚好，但内心却对她们背地里议论她偷男人的事情极为不满。
朱仁迈过门槛，斜眼略朱珠，“是啊，母亲，他们还抬来了几个大箱子说是聘礼。”
听到贺家来人，朱珠起身走到柳氏面前跪下：“母亲，求求母亲替我拒婚，女儿不要嫁给贺平。”
柳氏抽回衣襟，“哼，由不得你，多余的东西。”
留下她就是为了这桩婚事，否则她没有资格活到现在，未来整个朱家都是朱仁的，包括贺家给她下的聘礼。
“母亲，求求母亲别把我嫁给贺平，你不是要钱吗，这些都给你好不好。”
朱珠捡起地上银钱，塞进柳氏手里。
柳氏收紧银钱，一脚踹开朱珠，“不嫁也得嫁，仁儿，快带母亲去看看。”
两人正要走，柳氏足下一顿，回头看朱珠，眼底闪过一丝厌恶，“叫两个丫环把她收拾一下，待会带到堂屋来。”
“来人啊，给大小姐换装。”
朱仁盯着朱珠满脸不屑。
屋外进来两个丫鬟，在柳氏和朱仁的面前行礼，“是，夫人。”
“要打扮得好看一些，贺家来下聘礼，不能让别人看咱们朱家笑话。”
朱仁说完扶着柳氏出门。
朱珠是奇户县大户人家朱家嫡女，父亲朱兴贸是县衙的县丞，官职正八品，日常协助知县管理县内事务，分管粮马、税征、户籍、巡捕等。
父亲重男轻女，思想固化，在朱珠八岁那年他以朱珠母亲张氏生不出儿子为由强行把柳氏娶进门，当时的朱仁己经五岁，与朱珠的妹妹朱香同岁，是父亲与柳氏所出。
母亲受不了父亲的背叛在两人大婚之日选择上吊自尽，母亲走后，柳氏不知从哪里找来风水先生，说是母亲的灵牌不能放在朱家祖堂进行供奉否则影响朱家财运，柳氏强行将母亲灵牌扔到院外。
朱珠偷偷捡起灵牌藏到到闺房中，每逢忌日才拿出来祭拜。
同年年底，妹妹朱香也被柳氏卖掉，原本不幸福但基本和睦的家变得分崩离析。
自那以后朱珠的日子过得艰难，柳氏对她轻则言语侮辱重则加以鞭刑，父亲对此却视而不见，朱珠哀莫大于心死。
九岁那年她想到了以投河自尽的方式去见母亲，意外被村东头老王头救起，在老王头的开导下朱珠白天跟老王头学习医术晚上回家看书。
父亲喜欢研究兵法但天资愚钝且没什么耐心，书房存了许多兵法书籍却没翻动几次，朱珠自幼喜欢看书又得母亲点解，八岁就将家中父亲珍藏的书籍熟读于心。
两年前柳氏给她定下与贺平的婚约，今年正是她及笄之年，贺家如约来下聘礼了。
贺平是奇户县县令贺光泽之子，是出了名的***，比朱珠年长八岁，朱珠不曾见过，但听人说他常常出没于烟花之地寻花问柳，人长得奇丑无比，身高不足西尺五寸 （不到一米五）。
朱珠身上衣物被丫鬟如数褪去，又给她端来热水沐浴。
窗外树叶沙沙作响。
朱家堂屋院子摆着八个大红箱子，箱子尽数打开，一眼望去不是珠宝就是白花花的银钱，还有绸缎。
柳氏两眼放光，满心欢喜走下去，一一略过每个箱子，“这么多，珍珠，银钱，还有丝绸。”
她拿起丝绸往脸上蹭了蹭，又仔细揉搓，“这不是我前阵子看上的那批蚕丝布料吗，这布料可真好啊。”
钦点完毕后，柳氏大笑着向堂屋走去，“亲家，可把你们给盼来了。”
堂屋内，贺家管家贺鸿正与朱兴茂交谈，见柳氏进门他起身问了个好。
柳氏略过贺鸿不做回应，眼睛在屋内搜寻着什么。
见贺鸿满脸尴尬朱兴茂起身开口，“你在寻些什么？
没听到贺管家与你问安？”
柳氏这才不情愿收回眸光，给贺鸿回了个礼。
“聘礼己送达，我该回去交差了，朱大人朱夫人留步。”
贺鸿起身唤上随从离开朱家。
送走贺鸿，柳氏与朱兴茂返回屋中。
“堂堂贺家一点礼数不讲，只派下人送来聘礼打发咱们，太不把朱家放在眼里了，姑爷好歹一同前来才是。”
柳氏埋怨着。
朱珠还没进门就不把她这个丈母娘放在眼里，要是让那些长舌妇知道了她这张脸往哪搁啊。
“不是你自己求着人家过来的嘛，现在又嫌弃人家礼数不周，什么话都让你说了。”
这个柳氏真让人看不懂，不过她替朱珠打抱不平朱兴茂心里还是有些许欣慰，毕竟她是真的关心朱珠。
“父亲，贺家又来人了。”
朱仁来报。
柳氏起身问，“何人前来？”
“贺公子。”
朱仁答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