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未至,本该沉睡在百花深处的桃夭铃却泛起胭脂色的光晕,惊得檐角镇守的嘲风兽睁开鎏金双目。
"又乱了时序..."她蹙眉望向窥天镜中翻涌的雾霭,指尖抚过镜缘雕刻的二十八宿星图。
青铜镜面忽地漾开涟漪,映出长安城朱雀大街的杏花烟雨,一瓣沾着晨露的粉白正巧落在镜中人的眉心。
云蘅倏然起身,腰间佩玉撞出清越声响。
三日前瑶池金典上,命格司呈来的三生石拓本无端渗出血珠,此刻窥天镜中的长安影像竟与拓本残纹逐渐重合。
她掐诀召来引路灵蝶,青蓝蝶翼扫过南天门时,镇守神将方天戟上的红缨突然断裂,一截丝线飘飘荡荡缠上她逶迤的裙裾。
"神女留步!
"司法天君的玄色衣袍挟着雷音落在云台,手中《天律》竹简哗啦作响:"未得瑶池金母敕令,擅动窥天镜者当禁足三十日。
"云蘅拢住袖中躁动的灵蝶,鬓边累丝嵌宝步摇在罡风中叮咚作响:"惊蛰花信有异,本座奉西时令巡查三界,司法天君是要阻挠百花应序而开么?
"话音未落,窥天镜中传来裂帛般的琴音,竟是上古伏羲所作的《长相思》曲调。
司法天君眉心金纹骤亮,掌中《天律》化作千道锁链:"此乃命格司标注的禁忌之音,神女莫要..."话音戛然而止——云蘅腕间血玉镯突然迸射红光,将玄铁锁链熔作赤金流浆。
两股神力相撞激得云海翻腾,窥天镜中的长安影像却愈发清晰。
杏花掩映的茶肆里,白衣琴师正在调试焦尾古琴。
他苍白指节拂过琴弦的刹那,云蘅耳边炸开惊雷,三千青丝无风自动。
那人抬首望来的瞬间,她看清了那双凤目里流转的星河碎影——与昨夜三生石拓本上浮现的星图如出一辙。
"陆...砚之..."破碎的名字脱口而出时,云蘅唇间尝到铁锈味。
她惊觉自己竟唤出个凡人姓名,更骇人的是腕间血玉镯开始龟裂,金红篆文从裂缝中渗出,在云端勾画出纠缠的生辰八字。
司法天君怒喝震碎三重流云:"私窥凡人命格,当受九霄雷刑!
"紫电撕裂天幕的刹那,云蘅捏碎花信铃中的桃夭精魄。
漫天粉雾裹住她的元神,却在穿越天界屏障时被雷火击中左肩。
剧痛中她看见血玉镯碎片化作十二道流光坠向人间,其中一片正落入琴师怀中的焦尾琴腹腔。
坠落的速度撕裂了仙躯,云蘅在剧痛中瞥见惊心动魄的画面:三生石畔自己亲手系上的红绳正在寸寸断裂,而本该空白的石面上浮现出交颈而卧的双生并蒂莲。
瑶池方向传来金母叹息的余韵,混着月下仙人焦急的呼喊:"快抓住那根缠着魔气的红线!
"重重摔在长安西市的瞬间,云蘅嗅到浓重的血腥气。
她挣扎着抬眼,发现自己正跌坐在新科进士游街的必经之路。
状元郎的白马惊得扬起前蹄,马上青年慌忙勒缰的侧脸,竟与茶肆琴师的面容重叠。
"姑娘可还安好?
"温润嗓音落在耳畔,云蘅怔怔望着伸到面前的手——那修长指节上缠着半截暗红丝线,正是她从九重天坠落时断裂的相思结。
更令她心惊的是青年腰间玉佩,分明是血玉镯碎片所化的并蒂莲纹样。
朱雀桥头忽然狂风大作,本该在三月盛放的桃花漫天纷飞。
一片花瓣沾着血迹贴上云蘅眉心,前世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她看见自己还是补天灵石时,曾与一柄古琴共同镇守不周山裂缝。
琴身裂开的瞬间,有炽热精魄吻过她冰冷的石心。
"陆公子!
你的手..."围观人群突然惊呼。
云蘅猛然回神,发现青年扶她的掌心正在渗血,血珠坠地竟开出赤色曼陀罗。
天际传来只有神族能闻见的魔族腥气,她立刻并指封住青年命门,却在探入灵识时浑身剧震——他的魂魄深处,沉睡着半阙闪着金光的太古琴谱。
惊雷再次炸响,这次却来自人间苍穹。
云蘅望着开始龟裂的蓝天,终于明白三生石预兆的天地大劫,早在千年前她与伏羲琴共同补天时便己埋下因果。
而眼前这个扶她起身的凡人,正是解开死局的关键命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