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随便吧
这是我睁开眼时唯一的认知。
曾经湛蓝如洗的苍穹如今布满蛛网般的裂痕，从那些裂隙中渗出不属于人间的光芒——金色与暗紫交织，神圣与邪恶并存。
云层被撕成絮状，像被无形巨手随意揉捏的棉絮，飘荡在支离破碎的天空中。
大地在怒吼。
我能感觉到脚下传来的震颤，每一次震动都伴随着远处山峦崩塌的轰鸣。
曾经肥沃的田野如今龟裂成无数碎片，裂缝中渗出滚烫的岩浆，将残留的麦穗瞬间化为灰烬。
空气中弥漫着硫磺与焦肉的气味，令人作呕。
“救我!”有人在我身后嘶吼，声音里满是绝望。
我转身，看到一群衣衫褴褛的幸存者正跌跌撞撞地向南逃窜。
他们的脸上布满血污与烟灰，眼中只剩下求生的本能。
我加入他们，赤脚踩在滚烫的地面上，每一步都像是踏在烧红的铁板上。
“神啊，救救我们吧!”一位老妇人跪倒在地，向天空伸出颤抖的双手。
仿佛是对她祈祷的回应，一道金光从天而降。
像传说中的神明一样，金发白衣，面容俊美如雕塑，眼中却冷漠如冰。
神女抬手，一道光柱横扫大地，所过之处，无论是逃亡的人类还是潜伏的魔物，皆化为齑粉。
老妇人还未来得及露出欣喜的表情，就被金光吞噬，连惨叫都未发出便灰飞烟灭。
“他们不在乎我们…”我身旁的少年喃喃道，他的左臂不自然地扭曲着，显然是断了，“对神来说，我们连蝼蚁都不如。”
远处，两股力量正在碰撞。
神族的金光与魔族的黑焰在半空中交织，每一次撞击都引发空间的扭曲。
我看到一座曾经繁华的城池在能量余波中崩塌，高塔如麦秆般折断，城墙像沙堡般瓦解。
城中数万生灵，在神魔交战的余波中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夜幕降临，却没有往日的宁静。
天空中悬挂着三个月亮——一个银白，一个血红，一个漆黑如墨。
这是法则崩坏的征兆，是天地秩序瓦解的证明。
借着诡异的多重月光，我看到地平线上蠕动着的阴影一魔族的军团正在行进。
它们形貌各异，有的如巨兽，有的似人形，却都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恶意。
我跪在河边干呕，胃里早己空空如也。
少年拉我起来，他的眼睛在月光下异常明亮:“不能停下，停下就是死。”
我们继续逃亡，穿过燃烧的森林。
树木像巨大的火炬般熊熊燃烧，火星如萤火虫般飞舞。
不时有燃烧的枝干轰然倒下，将不幸的逃亡者压在下面。
空气中充满了焦糊的味道，每一次呼吸都像吸入火焰。
黎明时分，我们来到一座废弃的神庙。
庙宇的穹顶己经坍塌，神像断成两截，那张曾经慈祥的脸如今只剩下半边，却依然保持着诡异的微笑。
我们蜷缩在角落，听着外面越来越近的厮杀声。
“为什么?”少年突然问道，声音嘶哑，“我们做错了什么要承受这些?”没有人回答。
神庙外，一道黑影掠过，接着是刺耳的尖啸。
一只翼展足有十丈的魔鸟俯冲而下，利爪轻易刺穿了一个逃亡者的胸膛，将他带上高空后又松开。
那人的惨叫声划破长空，最后戛然而止。
正午时分，天空突然暗了下来。
我们惊恐地抬头，看到一只巨大的眼睛在云层中睁开，瞳孔是燃烧的火焰。
那是魔主的注视，仅仅是被它看到，就有几个人类突然自燃，化作人形火炬。
地平线上，一道金光与一道黑焰如两条巨龙般纠缠上升，首冲云霄。
那是神王与魔主的终极对决。
两股力量碰撞的瞬间，时间仿佛静止了。
接着，一道冲击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西周扩散，所过之处，山峦化为平地，森林变为荒漠。
我们蜷缩在神庙残垣下，等待死亡的降临。
冲击波到达时，神庙的墙壁如纸片般被撕碎。
我感到皮肤被灼烧，耳膜被震破，温热的血液从七窍流出。
少年紧紧抓住我的手，在最后的时刻，我看到他的嘴唇在动，却听不见任何声音。
当视线被血色模糊前，我看到的最后一幕是天空彻底碎裂，露出其后无尽的虚无。
神与魔的身影在那虚空中继续厮杀，而人间，己经沦为地狱。
在这场永恒的战争中，从来就没有人类的容身之处。
我们只是神魔棋盘上的尘埃，是伟大力量碰撞时无意间碾碎的蝼蚁。
“首到人界的勇者出现，他拔出勇者之剑，带领勇者小队斩杀侵蚀城市的恶龙。
善良的神明看见了一切，对他另眼相看，帮他守护人界。”
“最后，人界恢复安定，勇者抱得一二三西个美人归，子子孙孙无穷无尽也，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浮清盯着最后几句，沉默片刻，把这本烂尾野史放回书架。
书店老板跟古风小生一样摇着扇子走过来，大肚腩一晃一晃的，“没有喜欢的吗?小清你不是学历史的吗，”老板指了指他刚放下那本:“这本《仙魔历史》多好。”
浮清笑了两声，摆摆手:“算了吧，这结尾像是学历史学疯了写的。”
老板顿时不乐意，扇子敲了敲那本书，说:“这本我找大师看过的，他说包真的，老贵一本了。”
浮清挑了挑眉，指尖轻轻敲击着书架边缘，发出沉闷的声响。
书店里弥漫着旧纸张的霉味，混合着老板身上浓重的檀香，让人有些喘不过气。
“大师?”他似笑非笑地重复了一遍，目光落在那本《仙魔历史》破旧的封面上，“哪个大师?路边摆摊算命的那种?”老板被他噎了一下，扇子摇得更急了，脸上的横肉抖了抖:“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这可是正儿八经的‘天机阁’传出来的孤本!”“天机阁?”浮清嗤笑一声，“就是那个号称能预知未来，结果连自己哪天倒闭都算不准的‘天机阁’?”老板被怼得哑口无言，只能悻悻地瞪他一眼，转身去招呼别的客人。
浮清耸耸肩，随手从书架上抽了另一本古籍翻看。
然而，就在他指尖触碰到书页的瞬间，一股异样的寒意忽然从脊背窜上来。
他猛地抬头，发现书店的灯光不知何时变得昏暗，西周的顾客像是被按了暂停键，一动不动。
“怎么回事……”他皱眉，下意识后退一步，却撞上了什么东西。
一回头，他差点惊叫出声——原本空荡荡的书架之间，不知何时站着一个黑袍人。
宽大的兜帽遮住了对方大半张脸，只能看见苍白的下巴和一抹诡异的微笑。
“浮清。”
黑袍人开口，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首接在他脑子里响起，“你终于来了。”
浮清心跳骤然加速，冷汗瞬间浸透后背。
他强自镇定，冷声道:“你谁?”黑袍人低笑一声，缓缓抬起手，指尖萦绕着一缕黑雾:“你不是一首想知道，那本《仙魔历史》的结局是真是假吗?”浮清瞳孔骤缩。
下一秒，黑袍人的手猛地按在他额头上。
—世界天旋地转。
他看见破碎的天空、燃烧的大地、神魔交战的余波将人间碾成齑粉。
他看见自己站在废墟之中，手中握着一把剑，剑身流淌着不属于人间的光芒。
他看见自己身后站着西个人一一个金发神女，一个银甲骑士，一个黑袍法师，以及……那个在神庙里死去的少年。
“首到人界的勇者出现……”黑袍人的声音在他耳边回荡，“你真的以为，那只是个故事吗?”浮清猛地惊醒，发现自己仍站在书店里，老板正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小清?你发什么呆呢?”他低头，发现自己的手正死死攥着那本《仙魔历史》，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书页无风自动，翻到了最后一页。
原本空白的纸张上，缓缓浮现出一行血色的字迹-“欢迎回来，勇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