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握着刻刀的手顿在半空,看着练习册上的数学题被雨水晕染成蓝色墨团。
晚自习结束的***在雨幕中显得格外沉闷,值日生关灯时,我瞥见江以辰空了一整天的座位。
雨伞在车棚下滴滴答答地滴水。
我摸着书包侧袋里的薄荷糖,糖纸己经被体温焐得发软。
体育馆后墙传来微弱的猫叫,比平时更急促些。
我踩着水洼跑过去时,看见纸箱棚顶在暴雨中塌了一角。
"小满?
"湿透的衬衫贴在背上,我抱着瑟瑟发抖的小猫转身。
江以辰举着透明雨伞站在梧桐树下,伞骨上缠绕着细细的银链。
他怀里抱着卷防水布,白色绷带从袖口露出一角。
"先来美术教室。
"他转身时雨伞微微倾斜,"医药箱在储物柜最下层。
"画架上蒙着深灰罩布,调色板上的群青色还没干透。
小猫在我膝头打喷嚏时,江以辰正蹲在储物柜前翻找碘伏。
他的制服外套搭在陶艺转台上,露出后背被雨水浸湿的衬衫。
"手。
"我下意识把手往后缩,他却握住我的手腕。
虎口处有道细长的伤口,是刚才搬砖块时被铁丝划的。
棉签沾着消毒水擦过皮肤时,我闻到他身上比平时更重的雪松香。
"创可贴要横着贴。
"他撕开包装的手指修长苍白,"不然关节活动时会翘边。
"雨点敲打着天窗,我们在陶窑边给小猫擦干毛发。
江以辰从保温杯倒出羊奶,热气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
我注意到他左手中指戴着枚素银戒指,内侧刻着模糊的希腊字母。
"你经常来这里?
"我摸着画架上残留的颜料痕迹。
他擦拭小猫的动作顿了一下:"夜间部钥匙在我这。
"指节叩了叩柜门上的铜锁,"教导主任是我叔叔。
"这句话像颗石子投入深潭。
我想起上周三看见他从校长室出来,唇角带着淤青。
此刻他挽起袖子包扎小猫前腿,小臂内侧的旧伤疤像浅粉色的藤蔓。
十点半的钟声响起时,雨势渐弱。
江以辰锁门时,我瞥见画架后的储物柜里摆着只金缮茶碗。
裂缝处流淌着金漆,在月光下像凝固的星河。
"那是去年全国陶艺大赛的获奖作品。
"他突然开口,"修补比摧毁更需要勇气。
"我们走在樱花道上时,积水里漂浮着零落的花瓣。
他忽然停在一盏故障的路灯下,从书包里掏出个牛皮纸袋。
"喂猫的时候,"他低头系紧塑料袋口,"别用便利店买的廉价猫粮。
"我接过纸袋时碰到他冰凉的手指。
袋子里装着分装好的进口猫粮,每个密封袋上都标着喂食时间。
最底下压着张泛黄的宠物医院收据,日期是五年前的春天。
"江以辰!
"教导主任的怒吼划破夜色。
我们同时转头,看见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举着黑伞站在校门口。
江以辰把我往梧桐树后一推,雨伞柄上的银链缠住了我的发梢。
"又去摆弄那些破罐子?
"男人攥住他的手腕,"别忘了你妈妈是怎么..."后半句话被雷声吞没。
我屏息躲在树后,看着江以辰挺首的脊背微微发抖。
雨伞跌进积水里,银链断开时,我捡起其中一截,发现坠子是缩小版的陶艺刻刀。
那天夜里我做了个梦。
金缮茶碗在月光下旋转,裂缝里渗出暗红的血。
江以辰站在美术教室的窗前,把银色耳钉按进尚未愈合的伤口。
晨光染红窗帘时,我摸到枕边湿漉漉的银链,刻刀坠子沾着干涸的群青颜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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