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榕树头下
闽南,漳州月港镇。
“话讲当年,三宝大人带着数万人经过这里此处之时,那些红毛番客各个都跪在地上朝着他磕头着。”
榕树底下,讲古佬坐在石板凳上,向围着他的听众们讲着。
“讲古佬,”一个少年兴奋地凑了上来:“那讲讲,三宝大人下西洋带来了什么,不会连一点银子都没带回来吧………”话音未落后,讲古佬皱起眉头,怒斥道:“再问,林北等下就一鞋子砸你浪交!”
顿时间,众人看到此景被逗的大笑了起来。
此时,一阵阵***响了起来,很明显,那是马铃铛的声音。
在月港的陆地上,马铃铛的叮叮当当声音就意味着,这是一支商队,他们需要出海做生意。
榕树头下,正好,还有一家面摊。
规模并不是多大,但是得益于这是讲古佬自己的,因而生意还算是可以。
“阿伯,整餐嘢嚟食啊!”
一个身穿着灰色交衣领号服、头戴着范阳帽的壮年男人走上前来问了下,他刚刚就是从那商队走了过来。
看他面容,估计在三十来岁左右。
此时,讲古佬的妻子陈氏恰巧在煮着面,此时,小儿子林西拿着风车跑了过来:“阿母,阿母!
有兵爷爷来了!”
“兵爷爷?”
陈氏看着一旁指着前方且有些恐惧的小儿子时,她拨了一下发丝后,抬头顺着小儿子指着的方向望去。
果真,一个看着较为之瘦高的中年走上前来。
“啊哈哈哈………” 陈氏立即意识到,这是官军的军官。
于是,她便开始拿着长筷子搅动着锅里的伊面:“军爷啊,小的这就做一碗面招待您………”这时候,讲古佬似乎是意识到什么,连忙从听众中钻了出来后 ,眼前,那正是一个活生生的官军长官!
“长官啊!”
讲古佬立即冲上前去想要下跪,这是他从小到大就会的唯一一种,对于那些戴着乌纱帽或者是范阳帽的人的形式。
“好啰,乜你哋一个二个咁嘅?”
此时,那军官朝着后面使了个眼色后,一个穿得文质彬彬的人走上前来,翻译道:“阿叔,你前眼这个人客不是兵爷,莫要下跪。”
“不是兵爷爷?”
讲古佬顿时傻了眼,谁知道眼前这个穿着打扮跟官军,至少来说准是个旗长或者是总旗长的打扮,竟然并非军官!
“对,他这刚刚解甲归田无多少天。”
讲古佬这时候,还是不理解眼前那个青年所说的话。
这时候,讲古佬站起身来,并且拍了拍膝盖上的土灰。
“那你们是从何处来的,这位兄台口音不像是这边人。”
“我们是从广东坐船来的。”
青年回应道。
“广东?
那里无港口吗?”
讲古佬不解地问。
此时,那个戴着范阳帽的壮年走上前来,说着,他拿出一小袋子后,从里面拿出了一串还剩下八十七文钱来后,递给了陈氏:“我唔识你哋嘅话,不过,铜钱个话,唔可能话唔识啩?”
说罢,陈氏接过了那一串铜钱过后,一下子,她根本还未反应过来究竟这是怎么样的。
“要一十西碗面,要大碗的,再要十西小碗,不要面。”
青年走过来说道。
而他的话,明显就是潮州话。
因而,讲古佬一家才方可听得大致上明白。
一刻钟过后。
十西碗撒着葱花与细鱼干的伊面摆在店面只有七张桌子上。
而商队们赶紧入了座位。
此时,那个戴着范阳帽的壮年倒是不吃了,他倒是走了过来,来听听讲古佬在讲些什么。
但是,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始终躲在不远处路边那里,正在偷偷地注视着这里。
只有戴范阳帽的壮年早己经察觉到那个人躲在草丛里面。
于是,他转过身来,叫了一个包着头的青年过来:“朱奀仔!”
朱奀仔疾走了过来后,很快,壮年反着指了指身后不远处的草丛里:“可能系倭寇,去睇下。”
朱奀仔点了点头,很快,他捡起地上的一块石子后,小心翼翼地摸到前去。
很快,他发现,眼前的这个人虽然说有束发,且穿着普通的短打衣服,但是手上却诡异地拿着一把很明显的本州岛式短刀。
这下肯定了壮年的话语。
此刻,朱奀仔将手中石子一抛去,很快,石子将那人的持刀的右手打中了。
而刀随之从手里脱落了下来,掉在了地面上。
那人正准备要跑,殊不知,一把犹如镜子那样反光的腰刀,此时正架着他的脖子上。
“扑街,你叫什么名字?!”
朱奀仔用不怎么标准的官话怒问道。
很快,那人立即一肘,首首地命中了朱的腹部后,随后,犹如脚底抹了油那般,钻入了草丛的深处。
但是,很快他就被抓着束发走了出来:“别………别,痛,痛!”
不用说,这是那个戴着范阳帽的壮年。
“邪老大,掂水喔!”
朱奀仔一边收起刀一边夸赞道。
这时候,壮年他放下了手,而那人也摔在了地上:“饶命啊,兵爷爷,小的不敢了………”借此机会,朱奀仔用官话盘问道:“不敢?
长官的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小的并非倭寇,只是………只是……”“咪啊支啊咗,快脆讲!”
壮年有些不耐烦了,但无奈他自己不会官话,只好让自己的手下朱奀仔盘问这个人。
“别打了!
饶了小的一命吧!”
那人哭嚎道。
“你是谁!”
“小的………小的是北首隶天津卫布氏的家丁,小少爷要小的过来看看小少爷的护卫队们来了没有………”于是,朱奀仔翻译给壮年听。
随后,壮年摘下范阳帽后,用那一双像是狼一样的眼神望着那个自称是布氏的家丁,“咁,你同你个少爷仔话,护卫兵嚟到月港,我係何无邪………”此时,话音刚落后,他这才放了那个家丁。
而那个家丁早己经吓得不知所措,早就一溜烟跑了。
“喂,”何无邪问了下朱奀仔:“今日系几号?”
“皇明万历十年西月十九,仲有十几日就系端午。”
朱奀仔回答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