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人如江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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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村上春树发表了新长篇小说《城市以及其不确定的墙》。

这一年爱因斯坦探针成功升空。

这一年嫦娥六号再次带回月壤,好似预示着我们与这浩瀚的星空愈来愈近了。

这一年乌克兰第一次袭击了俄罗斯的本土。

这一年艾米丽获得了雨果奖,我很喜欢她的《不顾一切的荣耀》,毁灭地球以及在无边无际的银河中旅行,都是我可遇不可求的事情。

当手机短视频软件外放着《爱你》的时候当草东没有派对完成他们的新专辑的时候,我迎来了毕业。

当我手捧着二本大学历史系毕业证书时,我真的想大展拳脚。

我想和历史共舞。

大概是小学五年级的时候。

当语文老师询问法兰西第一帝国是谁建立时。

“拿破仑波拿巴”我脱口而出,然后我没有想到的是,这一个问题竟然成为了我励志为历史奋斗一生的开端。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啊!”语文老师丝毫不吝啬夸奖,“以后就叫你小才子”语文老师笑了出来。

我看着那笑容,竟然忐忑起来。

在同学的注视中,在有些同学的愤愤不平中,在有些同学的羡慕眼光中,我害怕起来。

我根本配不上这个称呼,因为这个问题是我在刷手机时巧合看到的文章罢了。

我根本不懂这么多。

但是因此,我开始享受起来。

我要变成小才子。

从那天开始,我从父亲的书架中找到了很多书。

皆是和历史有关吧,无论是中国历史,无论是世界历史,我都如饥似渴的吸取着,拼了命的在脑海中记住他们。

这样度过的少年时光,培养了我浓厚的兴趣,我不曾一次想过,如果没有语文老师的那个问题,没有语文老师的那句夸奖,我真的或 许不会走上这样的道路。

但是理想很快就被现实代替了。

我的英语并不好,大学考研时频频失利。

我并不想进去体制,我想要自己沉浸在历史中,永远这样。

我没有回到我的家乡,我不想让父母天天挂念我。

话又说过来,谁不想在年少成名呢。

用大学***的积蓄租了一间小屋。

虽然只有50平,但好在有一个10平米的阳台,阳台还是敞开式的,里面有房东老头的大摇椅和一台上个世纪的收音机。

虽然有些简陋,但是好在收音机里都是披头士的歌曲,难得想象房东老头年轻的模样。

我以为这里是我梦的开始,结果却在一点一点的磨平我的棱角,我的自信。

我试着写一些历史文章,但是没有一个出版社愿意将我的文章刊登出来。

人们更愿意看到声色犬马。

某天夜里,我在凌晨一点坐在阳台播放披头士的《Letit be》时,隔壁租客也来到了阳台。

“歪,凌晨一点在阳台这样放纵会不会有些过火。”

不算是娇柔,但是很温柔的声音响起来,很难说长得十分漂亮,但是我喜欢的脸型,她上身穿着白色衬衫,下身是一条很合身的黑色裙子。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有些忘记时间”我赶紧关掉了收音机,将手中的香烟捻在烟灰缸中。

“睡不着”她歪着头问我。

“算是吧”我诚恳的回答。

“有心事?”她依然看着我“算是吧”我继续回答。

“没意思,早点休息吧”她转身回到房间中,突然只剩我一个人在风中凌烈。

我用冷水洗了把脸,便沉沉睡去。

我是这样觉得,人总有迫切希望或者期待的时候,换句话说,有一种“一定”“肯定”这样的想法。

我现在就在这样想着。

我的文章一定可以发表,我可以挣到稿费,我不用这么紧巴,我可以不用每天吃清水挂面拌老干妈。

带着这样可笑的想法,我逐渐睡去。

梦里,我梦到了晋国智摇与齐国浴血奋战,梦到年轻的李隆基深夜与姑姑彻夜共谋纵横捭阖,梦到君士坦丁大破高卢。

清晨六点半,闹钟叫醒了我,虽然困意让我还觉得头脑不清醒,但是也很无可奈何。

吃光了家里最后一个鸡蛋,冲了家里最后一包速溶咖啡,在众多烟盒中找到了应该是仅剩的香烟。

仔细的整理了自己的容貌,穿上大学毕业时购买的廉价西装。

我点燃了最后一根香烟,我知道,属于我的战争开始了,纵使困顿难行,亦当砥砺奋进!我贪婪的品尝着尼古丁的滋味,当香烟只剩下半根的时候,我掐灭在烟灰缸中。

虽然我是世俗意义上失败的人,但是细看历史长河,又有多少人是真的一帆风顺,又有多少人蛰伏多年呢?我带着我最抱有期待的作品,看着作者处的署名“高洁”,那一刻我深深的相信,我一定可以将名字留在历史之中,他可以不那么浓墨重彩,但至少也要留下惊鸿一瞥。

坐了半个小时的公交车,我来到了新闻公司,刚刚这半个小时可能是我一生之中我认为最长的半个小时我一定可以赢得我的战争,虽然我有这样的雄心,但是我还是有些忐忑。

是的,3分钟后我被请出了公司“请不要用这么多花里胡哨的形容词”,这句话深深的回荡我的脑海中。

我并不怀疑我自己,但是打击仍然是巨大的,我头大的并不是理想没有实现,而是我甚至为了一块钱竟然不舍得坐公交车。

徒步一个半小时,我回到了家中。

身心俱疲,我脱掉身上的西装,像是泄了气的气球,无所谓的坐在阳台的摇椅上,就这样沉默的过去了一个小时。

我来到屋中,收拾起我的书,因为在走回来的路上我看到一个废品回收站,这也是迫不得己。

历史书籍,即使我将他们全部出售,他们也可以存在我的大脑中,这样的感触是无法忘怀的,我这样安慰自己。

无奈的收拾书。

我也不知道我抱了多少斤的书,套上了一件己经有汗臭味的短袖,我开始出发。

路途其实并不远,上午回家的路上大概只用了15分钟,但不知道是书非常重还是我无法脱掉孔乙己的长衫,这15分钟竟然如此漫长。

我在想这里都有什么书。

我没法把所有书都带着,只能带着一部分,仔细想着,好像有两本轩辕近代史,浪速国史,大概应该还有一本米国建国史?我己经记不清楚了,但是总觉得这条路上应该思考着点什么。

推开废品站的大门,里面竟然比我想象的要井井有条一些,主人是一个老头,黝黑的肤色和深深的皱纹都无声的诉说他的辛苦。

“上称来”老头面无表情的说。

“行”这一瞬间,就是书放在秤上的一瞬间,我突然觉得我人生的前22年是没有意义的,我有些伤心,那种可以哭出来的伤心。

“十二斤西两,给你算十二斤半,一块五一斤”他依然面无表情,我有些无奈。

“多一些呢大爷,你就当帮帮我了。”

我声音有些弱小,可能是没有想到我视若珍宝的东西,竟然如此的廉价。

“我来看看”老头随手翻了翻。

“罗斯福前期,采用了国家干预经济政策,人民的福利和***,甚至一些生产机构,都和他们所鄙夷的道路如此的相像。

我们不妨大胆的推测,那时候的米国完全可以走一条他们未曾想象过的道路,这你写的批注?”老头眯着眼读完以后,半歪着眼睛看我。

我点了点头,震惊的是,这个其貌不扬的老头竟然还了解历史。

“这样小伙子,这些书还是刚刚的价格,但是我可以给你介绍一份工作,你看如何?”老头的嘴角挤出来了笑容,他一笑,整个脸的皱纹也明显了起来。

我默不作声。

“都到这般田地了,还在估计什么呢?宁山国际7号楼的负一层,那里的工作肯定很适合你。”

话罢,老头把卖书的钱交给我,便一字不发了。

我用卖书的钱买了一斤挂面跟3个鸡蛋,回到家依然思索老头的话语,因为折腾了大半天还没有吃饭,肚子自然就饿了。

锅中放油,等油稍微冒热气时,将打好的鸡蛋液倒入其中,快速翻炒,放一些切好的葱丝,。

然后倒入温水,等水开后再把面条放在其 中,一定要偶尔翻一翻,不然就煮成一坨了。

当我煮面的时候,我思索老头的话,宁山国际,那是一个烂尾楼,怎么可能会有能工作的地方?再加上怎么看那个老头也不像是什么好人,会是怎么样的工作,还是说只是在骗我?拐卖?不应该,我都没跟他约好时间。

光想着,锅中沸腾的水差点溢了出来,或许是太饿了,将面呈出来,没有几分钟我就己经吃完了。

虽然很烫,但一样很暖,走到阳台上,我拿出最后剩的半根香烟,犹豫再三,还是选择点上,不知道别人是否有这样的感觉,掐灭的香烟再点上,味道和先前大相径庭,但我依然有滋有味的品尝着,首到觉得滤嘴开始烫手,才依依不舍的捻灭在烟灰缸中,打开收音机,准备播放披头士的歌曲。

“停!别打开那个老古董”邻家的女孩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阳台上。

“这个给你吧”女孩将手中的一包细支香烟递给了我。

我纳闷,这是为何?“总看你抽,就好奇味道,试了一下,觉得还是不适合我,又不想浪费,就交给你吧,不要多想。”

她带着一丝不知道从哪里出现的羞涩缓慢的诉说。

“不用,我抽不喜欢细的。”

我立刻从阳台来到客厅,突然忍俊不禁起来,一种不知道哪里来的委屈,在心中摇曳着,这可能是人生中为数不多,因为拒绝他人的善意而痛哭流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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