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阮棠哪里还听得进去。
注意力全集中在程医生的脸上,她的眼神里满是审视和猜测。
什么叫这倒是像她?
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心中不禁疑惑,难道他真的认识自己?
阮棠心里顿时警铃大作,她的目光一寸一寸地在他脸上梭巡,试图找出蛛丝马迹,可惜,他太平静,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掀一下,仿佛刚刚那句话根本就不是从他嘴里吐露出来的。
他越是平静,阮棠越是怀疑。
她还没来得及问,程医生继续道,“损坏的面积很大,材料填充坚持不了多久,很有可能下次吃个月牙骨又碎了。”
程医生转头,看到阮棠愣愣地盯着自己肆无忌惮地看,他食指微曲,轻敲了两下桌面,“看够了没?”
一句轻佻的话,从他口中说出来却是特别的一本正经。
阮棠意识到自己失态,脸颊一热,眼神偏转到牙片上,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观察起自己的牙齿,有两个很明显的龋齿。
“如果只是单纯的龋坏,在没有对牙神经造成损伤的情况下,可以考虑做嵌体修复或者牙冠,如果露神经的话,要先杀神经治疗。”
杀神经治疗?
阮棠抿了抿唇,心头一颤,七年前的疼,她还记得清清楚楚。
程医生看了她一眼,“之前是不是拔过牙?”
“拔过。”
阮棠眼里闪过一抹亮色,这程医生的医术够精湛,“你是怎么知道的?”
程医生拿着激光笔在她右侧恒牙空缺的位置上照了照,“这里少一颗牙。”
“可我拔的是这颗啊。”
阮棠指着屏幕上第一颗前磨牙说,“我十七岁那年,这颗牙疼得厉害,先杀了神经治疗,然后补了洞,可后来还是痛,疼得脸都肿了,去医院看,是这个位置的下面有一颗新牙要长出来,就把上面的拔掉了。”
程医生双目微眯,阮棠替换恒牙的时间比正常人晚了五年,耐心解释道,“那不是长新牙,是你的乳牙在你十七岁的时候才掉。”
“啊?”
阮棠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而且,你不仅没有智齿还先天缺一颗牙。”
程医生修长的手指捏着激光笔按下按钮,红色光线在她右侧牙床最后空出来的位置上绕了几圈,“这里。”
阮棠左右一对比,果然是缺了一颗。
她咽了咽口水问,“那怎么办?”
“不影响,只是咀嚼食物时会有点吃力,习惯用另一侧进食,如果有需要,可以考虑种牙。”
阮棠回忆了一下,的确,日常吃东西她更习惯用左侧的牙齿。
程医生叹了口气,用激光笔的光点在了最上面,“这里大概率己经神经暴露了,如果不尽快治疗的话,会很疼。”
阮棠闭起嘴巴,用舌头轻轻舔了一下右上边不大不小的牙洞,思考片刻后问,“程医生,那我今天先补哪一颗?”
“看你。”
程医生见阮棠盯着电脑上的牙片十分纠结,补充道,“哪个最疼就先治哪颗。”
“那这颗吧。”
阮棠指着上排第一颗前磨牙道,“这颗更疼一点。”
“嗯,跟我回看诊室。”
程医生率先起身,将椅子推了回去。
阮棠跟在程医生身后回到了那个让她心惊胆战的房间里躺下,把想问的问题也抛之脑后,等程医生调整好高度和角度,她的头顶上再次传来那个令人无法拒绝的声音。
“张嘴。”
阮棠嘴巴大张,嘴巴里的口镜不住的旋转,让她很不舒服。
“会有点疼,稍微忍耐一下。”
钻头的声音在口腔里嗡嗡作响,阮棠顿时全身一僵,双手也不知道往哪里放好,一会儿抓着衣服的下摆,一会儿抓着两边,最终,她把手搁在小腹上,紧紧地握着手机。
救命,好吓人啊。
尖锐刺耳的钻头声,让她有一种随时都能钻开她脑壳的感觉,她躺在治疗床上就好像是一只待宰的羔羊,轻易能够让人任意宰割。
程医生,“吸唾。”
一根吸唾管伸到她的口腔里,刚要拿出去,就听见程医生说,“帮我压住她的舌头。”
阮棠,“……”钻牙声继续,她闭上眼睛,觉得太黑没什么安全感,又睁开眼睛。
程医生的脸离她不到二十厘米的距离,于是她就盯着程医生的眉眼细细地看。
浓密的眉毛,高挺的鼻梁,让他的眼眶更加深邃,一双眼睛更是炯炯有神,俨然浓颜系帅哥一枚。
也不知道他摘下口罩会是什么样子。
阮棠心里失望了一秒,不过单看这上半张英俊的脸,应该不会差到哪去,正好她新书的男主形象还没找到合适的脸,可以考虑考虑,写进小说里。
阮棠越看越出神,脑补出一个超脱尘俗风度气质的白发仙人,正用自己的元神为她治病疗伤……不知是不是她看了他太久,程医生的视线,忽然就落在了她的身上。
幻想顷刻间化作泡沫,一触即破。
阮棠眨了两下眼睛,快速地挪开视线看向别处,尴尬地不知所措 。
还有比这更尴尬的尴尬瞬间吗?
阮棠在心里讪笑两声:哈哈,何止是三室一厅,她的脚趾都快把霍格沃茨城堡给抠出来了。
她不好意思继续盯着程医生的脸看,就始终看向天花板,首到一阵突然钻心的疼痛激了她一身冷汗,她才回神看向程医生。
阮棠拧着眉头,张着嘴喊了声,“疼。”
“疼?”
她想点头,但想到工具还在她嘴里工作,只能含糊地嗯了一声。
程医生没有要停下的意思,搪塞了句,“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好。”
阮棠不敢再胡思乱想,全神贯注地感受着龋坏的牙体组织被去除的过程。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刺人耳膜的响声终于停止,随之她紧张的心情也平复了下来,僵硬着闭上嘴巴,缓解下巴的酸痛感。
“小秦,挖勺。”
小秦医生动作利落,仅用几秒就把工具交到程医生手上。
程医生左手拿着口镜,右手拿着挖勺,左胳膊箍住她的左脸,顿了一秒,声音依旧冰冷但柔和了几分,“如果你真的承受不住,就把你的左手举起来示意我。”
程医生刚想动手操作,就见阮棠举起小手,神色紧张地望着他。
程医生:“我还没动。”
“……我想打麻药。”
工具在阮棠嘴里,说话有些含糊不清,但程医生还是听懂了,他垂眼看她,“试一下,不是很疼就不需要打麻药。”
阮棠眼神首首地看着他,一脸的生无可恋。
她真真切切地感受着挖勺在她的牙洞里,一次比一次深入,一次比一次用力,紧张到她手心出汗。
“嘶——”阮棠惊呼一声,“疼!”
她张着嘴巴艰难地发出阵阵哀嚎,眉头皱成了一团,要死了,真的要疼死了!!
程医生的手一顿,皱眉道:“打麻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