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欢颜捏碎一枚圆球粉末,白雾腾起间幻出朵朵白梅:“这毒遇酒生幻,最适合套话——小月儿你带三瓶够不够?”
“够毒翻半个北戎王庭了。”
谢然晃着酒盏,琥珀色液体里浮着未化的毒粉,“就是这甜腻味,跟欢颜的胭脂似的。”
楚月兮摩挲着剑穗上的月形玉坠,是几年前阿林给她的生辰礼。
“寒幽城在北三百里,”她蘸酒在石桌画出地图,“要过黑风峡,那里终年暴雪……”檐角铁马突然叮咚乱响。
阿林抱着鎏金手炉从廊下走来,“这玩意儿暖和。”
夏欢颜抢过手炉揣进怀里,“比谢然上次送的冻疮膏强多了。”
谢然挑眉:“也不知是谁捧着冻疮膏说谢哥哥最体贴。”
楚月兮望着他们斗嘴,忽然想起十二岁那年。
彼时夏欢颜刚学会制迷烟,把谢然熏得跌进池子,三人湿漉漉地挤在炉前烘衣裳,发梢都结着冰碴。
“明日我与阿林先行。”
她突然开口,“你们伪装成商人走官道,十日后在济世医馆会合。”
笑声戛然而止。
夏欢颜攥碎一朵毒梅:“又要抛下我们?
三年前查盐税案就是这样!”
楚月兮想起三年前在江南的盐税案,她肩受伤,现在都还留着一道长疤。
“这次不同。”
楚月兮指尖拂过剑刃,“裴峰在黑风峡养了批雪盗,专劫官道商队。”
“阿林,去隐龙卫传下去,所有人分五批次进入寒幽城。”
五更天的薄雾凝成冰晶,挂在马睫毛上摇摇欲坠。
楚月兮裹紧雪狐裘,看阿林往马蹄缠棉布。
他手指冻得通红,却将最厚的棉絮裹在她那匹踏雪的蹄上。
“此去凶险,你……”“小姐该启程了。”
阿林突然打断她,喉间布条勒出嘶哑颤音。
朱雀桥头残灯未熄,桥上一男子站立,映得男人的玄铁剑寒光凛凛。
他斜倚桥栏,手中抛着半枚玉佩。
望着踏马疾驰的二人,夏欢颜和谢然乘着马车也向着寒幽城出发。
黑风峡的雪粒如淬毒银针,穿透狐裘扎入骨髓。
楚月兮突然勒马,鼻尖轻轻抽动:“有血腥味。”
三具尸体横在路中,喉间插着翎箭,阿林翻过尸身,尸体的脖间血肉模糊竟烙着一朵凤尾花。
楚月兮眸下一沉思索着,凤尾花是哪个家族的标记?
突然后方驶来一行马车,马车在雪地里吱呀吱呀的行驶着。
楚月兮牵着马准备避让,却突然发现商队旗帜上的图案,赫然就是凤尾花!楚月兮嘴角微勾,她倒很有兴趣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商队,敢杀裴相的人。
她翻身上马,在一侧紧紧注视着马车内的人。
头车的车帘掀开,露出一抹红色的衣角,接着少年俊美的脸庞便显露出来,他好奇的打量着雪地的二人。
楚月兮眉头微皱,想起夏欢颜的话“上元夜放鞭炮,炸朱雀桥那傻子。”
马车停靠,少年清亮的声音传来:“二位哥哥姐姐可是迷路了?”
他却没注意到,三个手下己将路中间的尸体,拖到马车另一侧死角。
几个下属还带着些威胁的眼神看着楚月兮和阿林,似乎在警告他们。
楚月兮低笑一声,看来这个少爷天真过分。
她没有回答少年的问题,只是好奇的问道:“感谢少爷关心,请问少爷是哪家的?”
少年似乎是举窗帘举累了,便换了只手:“叶家,在下叶盛哲。”
叶家,大宁财力权力具备的商业世家,可以说得上是大宁首富。
只是她一首不曾了解过,叶家的商业标识竟是凤尾花。
所以即使是杀几个裴相的人,裴相也不敢开声吧。
楚月兮拱手行了行礼:“在下楚……”为了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她还是编了一个名字“楚月月。”
“这是我的朋友——阿林”阿林听见楚月兮的介绍,眼神里既有光晕,也有一丝失落。
“叶少爷,有缘再见!”随后她和阿林便策马继续出发了。
马蹄隐入雪地传来沙沙声,雪花扑簌簌的砸在睫毛上,新一轮寒风又将来袭。
“小姐,为何叶家人开路后,既不想让那少爷知道,又不将他们提前处理掉。”
阿林疑惑的问道。
“其一,杀人留在原地,为了震慑其他雪盗。
其二,恐怕是为了表面撇清叶家和裴峰的关系。”
楚月兮眼里闪过冷意。
之前便听闻,叶家作为黄商。
暗自与裴峰勾结,涉嫌多起走私。
可就连锦衣卫与大理寺,恐怕多半都是裴峰的人。
马车上的少年还在担心楚姐姐和林哥哥会不会被冻死。
他瘫坐在温暖的马车内 小侍从木南正冲泡着茶。
他看见自家少爷有些失落,便开口问道:“少爷,怎么了?”
叶盛哲双手撑着下巴,眼神聚焦在马车前方,仿佛能看到二人疾驰的样子:“你不觉得,刚刚的两个人很熟悉吗?”
木南思索了一会儿,耸耸肩:“估计是有过一面之缘吧。”
楚月兮和阿林勒马停在路边,警惕地观察着西周。
尽管他们己经做好了应对雪盗的准备,但出乎意料的是,除了之前遇到的三具尸体,路上再无其他可疑的人。
楚月兮摩挲着缰绳,垂眸沉思片刻,嘴角微微上扬,轻笑一声:“看来,叶家的凤尾花,比刀剑更好开路。”
她松了一口气,至少如今有叶家的帮忙,夏欢颜与谢然能安然度过黑风峡。
与此同时,夏欢颜和谢然也没有拖后腿,他们竟然一首跟在叶家的商队后面。
谢然放下窗帘,将视线落在夏欢颜身上,轻声说道:“有叶家在,想必道路极其通畅。”
夏欢颜擦拭着红宝石蝴蝶胸针,手指轻轻转动其中一颗宝石,尾翼悄无声息地弹出一颗细小的毒针,在日光下闪烁着幽蓝的光芒。
“要我说,你和小月儿就是太谨慎了。”
夏欢颜轻声说道,语气中透着一些傲娇,“凭我的毒药,还怕几个盗贼不成?”
谢然无奈地摇了摇头:“盗贼固然不可怕,但为了避免暴露的麻烦,我们还是小心为上。
别忘了我们这次去寒幽城是调查谁。”
夏欢颜没有再开口,只是低着头继续摆弄着胸针,也不知道她听进去没有。
出了黑风峡,天色渐暗,寒风依旧呼啸着卷起地上的残雪。
楚月兮和阿林策马前行,终于在夜幕完全降临之前,看到了一家孤零零的客栈。
客栈门口挂着两盏破旧的 红灯笼,摇摇晃晃,发出轻微的吱呀声,仿佛在寒风中挣扎着不肯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