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薄荷糖与贝叶斯定理
前世我就是在这样破碎的光影里，接过那颗致命的薄荷糖。
"我等人。
"我后退半步，雨水顺着刘海滴在校服领口。
那把碎花伞立刻追上来，茉莉香混着她急促的呼吸："可是...信..."她胸前的玫瑰突然折射出诡异红光，我猛地攥住她手腕。
金属花瓣擦过掌心，针孔镜头正对着我剧烈起伏的胸膛——和前世赵子航首播霸凌时的视角一模一样。
"里面有监控芯片？
"我压低声音。
林知夏瞳孔骤然收缩，伞柄"啪嗒"砸在水洼里。
她弯腰去捡时，我清楚看见她后颈泛起潮红，像被揉碎的樱花标本。
这个反应不对。
前世被揭穿阴谋时，她只会扬起精心修剪的眉毛冷笑。
而现在，她颤抖的指尖在金属胸针上徘徊，仿佛触摸的是烙铁。
"这是...生日礼物..."她突然抓住我袖口，濡湿的睫毛几乎戳到我下巴，"不信你问沈柔！
上周她陪我去挑的..."我浑身一震。
沈柔这个名字从她口中说出，比看见情书更令人战栗。
教学楼的阴影里传来练习册落地的声响。
沈柔抱着奥赛题库站在廊柱后，月光蓝校服被雨水洇成深海颜色。
她弯腰时，我瞥见她手腕上崭新的纱布。
"你的手..."我下意识开口。
"摔伤。
"她迅速拉下袖口，习题集扉页的雪花标记在风中翻飞，"周三要交的概率论作业，第17题需要贝叶斯定理。
"林知夏突然轻笑出声："小柔怎么总是满脑子公式呀？
"她将胸针扯下来塞进我手心，冰凉的金属还带着体温，"不信就拆开看嘛。
"我确实拆过。
在2023年秋天的停尸房，法医用镊子取出微型摄像头时，里面存着三十七段霸凌录像。
但现在，玫瑰花瓣里只有张泛黄的拍立得——沈柔与林知夏在图书馆对视而笑，日期是2019年6月17日。
记忆深处有什么在翻涌。
那天正是父亲车祸去世的日子，我在教务处走廊撞见沈柔攥着助学金申请表哭泣。
原来镜头外的故事，从来不止一个版本。
"姜同学？
"林知夏踮起脚在我眼前挥手，茉莉香盖过雨水的腥气，"你再发呆，小柔要把自己拧成麻花了。
"沈柔正在把自动铅笔拆了又装，金属零件在掌心排列成斐波那契数列。
这是她焦虑时的习惯，前世我发现这个秘密时，她正在帮我解最后一道高考压轴题。
"第17题。
"我把练习册摊在潮湿的台阶上，"先验概率是指...""患者有肝癌的情况下影像学呈阳性的概率。
"沈柔突然接话，铅笔尖戳破草稿纸，"但题干真正想问的是，在影像学阳性的患者中，实际患癌的概率。
"她发梢的水珠滴在贝叶斯公式上，晕开的墨迹像朵枯萎的花。
我突然意识到这是她第一次首视我的眼睛，琥珀色瞳孔里沉着星屑般的光。
林知夏的轻笑刺破雨幕："你们这样好像两座数据冰山在相亲哦。
"她摸出薄荷糖罐，钴蓝色玻璃映着诡谲的天光，"吃糖吗？
新买的..."我仿佛又听见监控视频里她的笑声，混着赵子航的咒骂在颅骨内回响。
但此刻她的糖罐里确实飘着茉莉香，和前世那瓶掺了泻药的饮料味道截然不同。
"我来证明。
"沈柔突然抓过糖罐，在草稿纸上列出公式，"假设每颗糖有毒的概率是P(A)，她下毒的条件概率P(B|A)..."林知夏的笑容僵在脸上。
我看到她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那是她弹《钟》时落下的旧伤。
前世她曾用这双手为我包扎伤口，现在却贴着创可贴，纱布边缘露出熟悉的雪花图案。
"玩笑开过头了。
"我按住沈柔的手，她腕骨硌得我掌心发痛，"上周的胃药，谢谢。
"沈柔突然触电般抽回手，习题集散落在雨水中。
她弯腰时，我瞥见她后颈有暗红色伤痕，像一串被擦除的摩斯密码。
林知夏捡起沾满泥水的笔记本，指尖在雪花标记上停留太久。
当她抬头时，眼里闪过我从未见过的晦暗："小柔的笔记比我重要吗？
"晚自习***拯救了这场荒诞对峙。
我转身时，林知夏突然将薄荷糖塞进我口袋："明天文艺汇演，我弹《月光》第三乐章。
"她染着丹蔻的指甲划过我手背，"你会听懂。
"沈柔消失在楼梯转角前，往我书包侧袋塞了东西。
摸出来是体温焐热的暖宝宝，背面用铅笔写着贝叶斯公式修正项——正是我前世始终没能算清的那个参数。
更衣室里，赵子航正在往我储物柜塞死老鼠。
重生前我会沉默地收拾残局，但现在我举起手机，闪光灯照亮他扭曲的脸："教导主任的***证据，换你手机里三十七段视频。
"他獠牙般的虎齿在阴影里闪光："你怎么知道..."因为我曾被你按在顶楼看过每一帧。
但此刻我只是微笑，按下播放键。
监控视频里赫然是林知夏哭着撕碎情书的画面，背景音里沈柔在说："赌约作废吧，他真的很努力了。
"赵子航的拳头擦过我耳畔砸在铁柜上。
前世这时我该断两根肋骨，但现在我躲开了——沈柔今早塞给我的护腕里，藏着缓冲冲击力的凝胶垫。
"明天之前。
"我把U盘扔进他怀里，"否则论坛置顶帖会是赵氏集团偷税漏税的证据。
"夜色吞没教学楼时，我打开沈柔的笔记。
泛黄纸页间飘出张化验单：2018年12月24日，安定类药物过量，患者沈柔。
雨又下了起来。
我终于明白她腕间的淤青从何而来，就像终于看懂贝叶斯公式背后，那个计算"被爱概率"的女生，早己把自己算进死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