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野抬头,陈虞站在门口,没穿会所的高跟鞋,而是踩着一双医院常见的蓝色洞洞鞋。
她的右手食指和中指间夹着一支未点燃的香烟——姿势像持手术刀,指节微微发白。
"今天不营业。
"周野下意识撒谎,尽管网吧的霓虹招牌仍亮着。
陈虞没说话,径首走到07号机前坐下。
她的动作比平时迟缓,后颈绷出一道僵硬的弧线。
周野注意到她今天没喷香水,身上只有酒精凝胶的苦味。
他犹豫了三分钟,还是泡了杯热牛奶推过去。
杯底压着一张纸条:**”颈托在收银台第二个抽屉“**陈虞的睫毛颤了一下。
她没碰牛奶,却突然开口:"知道什么是医源性损伤吗?
"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擦过金属。
周野摇头,随即意识到她背对着自己看不见。
正要回答,陈虞己经继续道:"就是医生治死人的专业说法。
"她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出一串CT断层编号,"三年前今天我主刀一台脑膜瘤切除,患者死在手术台上。
"显示器蓝光映出她眼下的青黑。
周野看见她左手无名指上有一圈淡淡的戒痕——不是装饰戒指留下的,更像是长期戴手术无菌戒指的压痕。
"不是你的错。
"周野脱口而出。
陈虞突然转身,抓着他的手腕按在桌面上。
她的拇指精准压住桡动脉,脉搏监测般数着心跳。
"医疗事故鉴定书第14页写明,患者死于家属擅自喂食的活血中药。
"她冷笑,"但你知道最讽刺什么吗?
"周野感到她的指甲陷入自己皮肤,"那包药就藏在我更衣柜里。
"收银台的电脑突然黑屏,两人的脸在瞬间的黑暗中只剩轮廓。
陈虞松开手时,周野腕上留下西个半月形指印,像手术钳的咬痕。
"他们往我柜子塞药,往我值班室放死老鼠。
"她的声音轻得像麻醉气体,"最后在更衣室堵住我,用我自己的手术刀..."一道车灯扫过窗户,照亮陈虞解到第三颗纽扣的衬衫领口——锁骨下方有条十厘米长的疤痕,缝合技术堪称教科书级别。
"你给自己缝的针?
"周野问。
陈虞摸了摸那道疤:"局麻下操作,手抖得差点划破颈动脉。
"她突然扯开衣领,露出更多伤痕,"看清楚了?
这就是你要的真相。
"周野的铅笔在本子上自动描画那些伤疤走向:- 锁骨下:11针,5-0可吸收线- 肩胛区:不规则撕裂伤,二期愈合- 心前区:最浅,但颤抖最明显他放下笔,突然抓住陈虞的手按在自己左耳。
她的指尖触到鼓膜穿孔的边缘时猛地瑟缩,却被周野死死按住。
"我继父用金戒指打的。
"他声音平静,"当时我妈就在厨房切水果,她听见了,但菜刀没停。
"陈虞的手指开始颤抖,那种神经外科医生最忌讳的细微震颤。
周野把额头抵在她发抖的手背上:"现在我们都见过对方最丑的伤了。
"晨光透过脏兮兮的窗户照进来时,陈虞的烟终于掉在地上。
周野弯腰去捡,看见她洞洞鞋底沾着暗红痕迹——不是油漆,是碘伏消毒液干涸后的颜色。
网吧的霓虹灯牌"啪"地熄灭,新一天的太阳升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