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不过三十岁的年纪,那道剪影却佝偻得像被抽走了脊梁。
自助打印机吐出的报告单还带着余温,右肺上叶的磨玻璃结节像一滴凝固的墨汁,在黑白影像里无声晕染。
“小林啊,你还年轻……”放射科主任的圆珠笔在桌面上敲出心跳般的节奏,窗外的樱花被风卷着扑在玻璃上,粉白的花瓣沾了雨水,像被揉碎的尸骸,“但8毫米的结节……建议尽快穿刺活检。”
林深用拇指摩挲手机锁屏——那是苏棠昨天刚换的合照,她踮脚把樱花别在他耳畔,笑纹里盛着四月的阳光。
而现在,他分明听见胸腔里传来沙漏倾泻的簌簌声。
活检那天暴雨如注。
林深蜷在候诊室硬塑椅上,听着叫号屏机械的电子音。
苏棠的微信提示音突然响起:“甲方临时加需求,要延后一段时间回来啦~”配图是堆成山的咖啡杯和设计稿,她涂着创可贴的手指比着哭脸。
麻药针戳进肋间时,他盯着天花板裂缝幻想苏棠此刻的模样:蓬乱的丸子头,鼻梁上架着防蓝光眼镜,马克笔在数位板上沙沙作响。
穿刺针“咔嗒”轻响的瞬间,他咬破舌尖才咽下痛呼。
造影剂在血管里炸开时,林深数到第七次窒息般的剧痛。
增强CT机舱像口冰冷的铁棺材,舱顶应急灯的绿光在他视网膜上烙下灼痕。
三周前的穿刺针孔还结着暗红血痂,那是苏棠去深圳出差的第三天。
“低分化腺癌,III期。”
肿瘤科主任的声音隔着口罩闷闷传来,诊室电子钟显示14:30,距离苏棠返程航班落地还有几个小时。
“如果不治疗,生存期可能不到六个月。”
林深攥紧手机。
他熄灭屏幕,看着诊断书,“肺癌晚期”四个字像团化不开的血。
当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其实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因为从这一刻开始,所有事物都被标定了时间。
……林深拖着仿若被铅水浇灌的双腿,每一步都似踩在荆棘之上,缓缓挪出医院的大门。
不知何时,天空飘起了细雨,如丝如缕,轻轻打在他滚烫的脸颊,与那夺眶而出的泪水相融,模糊了界限。
他怅然仰头,望向那阴霾密布的苍穹,心中似打翻了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