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宇的警用手电刺破雨幕,光束定格在白骨骨盆 —— 耻骨处刻着极小的 “2015”,像枚生了锈的钉子楔进骨缝。
他蹲下身,膝盖压断几根枯黄的狗尾草,后腰的旧伤突然抽痛,那是十年前追捕小偷时从二楼摔下的纪念。
“元队,头骨这儿。”
法医林夏的乳胶手套沾满泥浆,指尖悬在白骨颞骨上方。
一枚青铜徽章嵌在裂缝里,五道同心圆环绕着 “惊蛰” 二字,在手电光下泛着冷光。
元宇的喉结滚动,2015 年 3 月 6 日凌晨的记忆突然涌上来 —— 小满发完 “哥,银杏花开了,惊蛰快乐” 的短信后,再没接通过电话。
荒地西北三百米处,银杏林在冷雨里佝偻着躯干,枝干间垂落的泛黄警戒线像道暗红的伤疤。
十年光阴在铁锹断裂声中碎成齑粉,泥腥气至今仍在指缝间蛰伏。
法医室无影灯将白骨照得惨白,林夏的手术刀划开胸腔时,元宇闻到了熟悉的腐叶味。
“靛蓝色布料,含 3% 银线。”
林夏镊子夹起指甲盖大小的碎片,凑近鼻尖,“有 84 消毒水味,和 2018 年二中失踪的苏晴……”“苏晴?”
元宇皱眉,三年前那个每周去养老院做义工的高二女生,失踪时穿着靛蓝色校服。
他翻开陈默发来的资料,赵强 2018 年 11 月的排班表上,连续七天写着 “陪苏晴外出”,字迹被水痕晕染得模糊。
泛黄的资料边缘粘着一片银杏叶碎屑,扇形的脉络与 2015 年小满那天夹在日记本里的书签分毫不差。
元宇指尖微颤着将这片时光碎片夹进皮质笔记本,浑然未觉纸页背面洇着行褪色的字迹 —— 绿园路 13 号,福利院斑驳的铜牌上曾无数次映出这个地址。
陈默的手电筒光束掠过储物间斑驳的霉斑,在墙角积灰的纸箱上投下晃动的光圈。
他忽然停顿,从夹层里抽出一只裹着胶带的透明塑封袋 —— 袋中泛黄的练习本纸页间,青涩的字迹停驻在 "2018 年 10 月 25 日 周西" 的日期下:"赵爷爷今天戴着草帽修篱笆时,在暮色里慢悠悠地说,后山那棵比祠堂还老的银杏树会流血。
"元宇的指尖发抖。
小虎,2015 年福利院失踪的男孩,档案里写着 “随父母转学”,可他清楚记得,小虎的父亲赵强是个光棍。
“看这个。”
陈默扒开墙缝的蛛网,半枚青铜徽章掉在地上,纹路与白骨头上的如出一辙。
窗外炸响春雷,元宇的手机震动。
匿名视频里,穿靛蓝校服的女孩被推进货车,后颈的银杏叶烫伤在闪电中格外刺眼。
“埋到银杏林,和江雪那丫头作伴!”
老拐的声音混着雨声,元宇认出那是十年前潜逃的人贩子。
咖啡机咕嘟咕嘟响,元宇盯着白板上的连线:白骨→赵强→福利院→银杏林。
他扯开领带,锁骨下方的刀疤在荧光灯下泛着淡红 ——2015 年追老拐时,对方用匕首划的。
抽屉里,小满的病历躺在那里,“脊椎 L2 坠落伤” 的诊断日期是 2015 年 3 月 5 日,惊蛰前夜。
“徽章含铅量超标,和 2015 年福利院的纪念章同批次。”
林夏扔来报告,眼下乌青,“DNA 比对结果……” 她突然压低声音,“和你有 97.3% 的亲缘关系。”
元宇的咖啡杯摔在地上,褐色液体溅在墙上的中国地图上,像摊陈旧的血迹。
他想起 2014 年小满在孤儿院说的玩笑:“哥,如果我有双胞胎妹妹,她一定也喜欢银杏。”
元宇抬脚踢开层层叠叠的枯叶,军用手电的光束扫过墙皮剥落的砖墙。
当光圈定格在墙角时,他的呼吸猛地攥紧 —— 那里蜷缩着一具裹着灰败衣物的骸骨,腕骨上松垮的银镯在光束里泛着冷光。
那是他亲手给小满挑的成年礼物。
锈迹斑斑的搭扣在指尖轻颤着打开,内侧 "哥,平安" 的刻痕还带着十年前的温度。
翻转镯身的瞬间,金属刮擦声刺得耳膜生疼,搭扣内侧另一行小字突然撞进瞳孔:手电从掌心跌落的刹那,墙外掠过一声悠长的汽笛,惊飞了檐下栖息的夜枭。
手机在掌心猝然震颤,锁屏界面弹出陈默的消息气泡。
元宇盯着屏幕上的信息 ——"赵强 2015年3月6日向陈建国账户转账50万元整,附言:13 号孩子抚养费 "。
指节骤然捏紧时,窗外炸雷劈开雨幕,他猛地抬头,正看见锈迹斑斑的铁门在暴雨中发出沉闷的***。
裹着雨衣的女人恰好转身,雨帽滑落大半,后颈那片形似银杏叶的烫伤瘢痕,在闪电映照下与监控视频里抱着孩子的小满分毫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