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宫,这座象征着宋文帝无上权威的宫殿,是他处理国家政务的核心要地。
整整十五个春秋,这竟是玄年首次涉足这神秘而又充满威严的所在。
此间的一切,对他而言,既有着些许熟悉的味道,又弥漫着浓郁的陌生之感。
宣旨太监将玄年送至宫殿门前,微微躬身,示意玄年独自进入,而后便恭谨地伫立在门外守候。
此刻,宋文帝正威严地端坐在大殿中央那金碧辉煌、尽显尊贵的龙椅之上,其身姿挺拔,目光深邃而犀利。
在他身旁,站立着一位头发半白、满脸皱纹纵横交错、面色白净却无须的老太监。
此人名唤元高,乃是内宫的总管太监。
元高自七岁起,便如同宋文帝的影子一般,紧紧跟随着他,一同历经了无数次生死攸关的血雨腥风,见证了他一步步登上那至高无上的皇位。
若论对宋文帝的了解程度,无论是满朝的文武官员、后宫的众多妃嫔,还是诸位皇子,无人能与元高相提并论。
哪怕是那些飞扬跋扈的皇子,或是位高权重的大臣,在元高面前,都不得不谨小慎微,礼让三分。
更有坊间传闻,元高的武功深不可测,据说其功力丝毫不逊色于禁军统领黄之行。
然而,一首以来,元高从未在众人面前展露过自己的身手,以至于其真实武功究竟达到何种境界,始终是一个未解之谜。
玄年迈着急切的步伐踏入殿内,随后毫不犹豫地双膝跪地,俯身叩头行礼,声音洪亮而庄重地高呼:“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玄年,太后生前有意让你出宫前往益州赈灾,想必是希望朕能借此契机赐封你为亲王。
然而,你这数年居于宫中,文治方面毫无建树,武艺也不见精进,整日浑浑噩噩,活脱脱就是个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
但益州此次遭遇大灾,实乃关乎社稷安稳的重大事件。
你且与朕细细道来,对于此次赈灾,你究竟有何想法?”
宋文帝微微眯起双眸,脸上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明显的不屑与轻视。
这些年来,太后为了护玄年周全,一首授意他装出一副玩世不恭、不学无术的模样。
如此一来,外界皆误以为他不过是个胸无大志、虚度光阴的纨绔之徒,也难怪宋文帝会对他抱有如此负面的看法。
玄年瞬间一改往日那吊儿郎当、漫不经心的形象,目光变得无比坚毅而沉着,首首地望向宋文帝,郑重且严肃地说道:“父皇,皇祖母生前虽竭尽全力节省开支,可最终也仅余下白银五十万两。
而益州城的灾民数量多达数十万之众,一旦赈灾的消息传出,周边其他地方的灾民必然会如潮水般蜂拥而至,届时灾民的数量只会更多……”宋文帝眉头紧皱,满脸不耐烦地打断道:“莫要在此反复强调这些困难,朕难道还不清楚其中的艰难险阻吗?
益州大灾若处置不当,引发灾民暴乱,我大秦江山说不定就会从此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别啰嗦,速速道来你的赈灾良策!”
“是,父皇……旱灾虽只是一时之祸,但当务之急应当是从周边各州郡紧急购置粮食,迅速运往灾区,并在当地广设粥棚,以解灾民的燃眉之急。
然而,此次大灾形势严峻,若要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没有两百万两白银,实难成事。”
玄年不卑不亢,沉着冷静地陈述着自己的见解。
宋文帝双眉紧锁,神色愈发凝重:“朕自然明白这些道理,可如今国库空虚,仅有区区三十万两白银,如何填补这巨大的资金缺口?
倘若真有两百万两白银,满朝文武又岂会纷纷推诿,无人愿意接下这棘手的赈灾重任?”
玄年深吸一口气,目光坚定如磐石,语气决然地说道:“父皇,筹集这笔巨额赈灾款项之事,儿臣愿一力承担。
但关于具体的赈灾策略,还请恕儿臣暂时无法和盘托出。
倘若儿臣无法圆满完成此次赈灾任务,儿臣甘愿从此在大慈寺出家为僧,终生不再涉足尘世。”
宋文帝听闻此言,脸上不禁流露出一丝惊讶之色,目光紧紧盯着玄年,质疑道:“君无戏言,你当真有如此坚定的决心和十足的把握?”
玄年毫不犹豫地接着说道:“若要确保此次赈灾行动顺利推进,儿臣斗胆向父皇讨要一些必要的权力!”
“你想要何种权力?
是要人?
还是要钱?”
宋文帝脸色瞬间阴沉下来,语气中透露出明显的不悦与威严。
玄年依旧保持着沉着冷静的姿态,有条不紊地说道:“此次前往益州赈灾,路途遥远,若事事都需向父皇请旨而后行,必然会严重耽误赈灾的最佳时机。
因此,儿臣恳请父皇赐予儿臣临机专断之权,此为其一。”
“其二,对于三品及其以下官员,儿臣希望能够拥有先斩后奏之权。
至于其他大臣、公侯、皇子,儿臣希望能获得密旨参奏之权。
若不能以铁血手段惩治几个罪魁祸首以起到震慑之效,儿臣实难从那些贪官、奸商手中筹得足够的赈灾款项。”
宋文帝凝视着玄年,眼神中充满了惊讶与疑惑。
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一首以来在他眼中不成器的儿子,此刻竟能如此条理清晰地提出这般大胆而坚决的要求。
一时间,宋文帝竟惊讶得忘了开口回应。
玄年见宋文帝沉默不语,又接着说道:“其三,恳请父皇赐下钦差边防印信……”宋文帝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声色俱厉地喝道:“前面两条要求,朕尚可考虑答应于你。
但你索要这钦差边防印信,究竟意欲何为?
难道你还想调动兵马不成?”
玄年不慌不忙,言辞恳切地解释道:“父皇明鉴,儿臣深知自己如今势单力薄,无兵无权无职,犹如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若能得此钦差边防印信,儿臣便可调动益州城的部分士兵,如此一来,在执行赈灾任务时便能更加得心应手,诸多事务也能得以顺利推进。”
宋文帝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思忖片刻后心中暗想:虽说这钦差印信能够赋予一定的调兵之权,但也不至于掀起太大的风浪。
毕竟多年来,朝廷派遣的钦差数不胜数,若仅凭此便能颠覆大秦王朝,这江山恐怕早就易主了……“玄年,你所提出的这三条要求,朕皆应允。
除此之外,你可还有其他诉求?
若再无其他,便无需再作拖延,明日一早即刻出发。”
宋文帝最终还是做出了决定。
玄年恭敬地回答道:“儿臣尚有最后一个请求,望父皇能将儿臣的这三个要求以明旨的形式下达至各州县以及诸位王公大臣。”
言罢,玄年缓缓向后倒退几步,然后转身退出了大殿。
“元高,速去将长孙懿传来。”
玄年离去之后,宋文帝面色阴沉地吩咐道。
不多时,一个身着黑色锦衣、身姿挺拔的男子快步走进殿内。
此人便是长孙懿,宋文帝的近臣之一。
传闻他手下掌控着一支数百人的神秘队伍,队中成员个个武艺高强、心狠手辣,皆是杀人不眨眼的亡命之徒。
这些人无名无姓,专为宋文帝处理一些不可告人的机密事务。
“臣,长孙懿叩见皇上,不知皇上急召微臣前来,所为何事?”
长孙懿跪地叩头,恭敬地问道。
宋文帝面无表情,语气冰冷地说道:“明日,玄年会率领队伍前往益州赈灾。
朕现将一道手谕交予你,你需暗中行事,益州的边防驻军以及府衙官兵皆可由你节制调度。
倘若此次赈灾行动进展顺利,此道手谕便作废无效。
但若赈灾过程中出现差池,导致局势失控,你务必调集所有可用兵力,趁灾民聚集之时,将他们全数剿灭,不得有误!”
长孙懿毫不犹豫地领旨谢恩,紧接着问道:“皇上,那对于年王爷,微臣应当如何处置?”
宋文帝眼角微微抽动,咬牙切齿地说道:“但凡有胆敢违抗皇命、意图滋事生乱者,格杀勿论,一个不留!”
长孙懿闻言,不敢再多言,小心翼翼地缓缓退出了宫殿。
玄年退出乾元宫后,便迈着沉重而缓慢的步伐,一步一步地朝着灵殿的方向走去。
身旁的太监见状,赶忙凑上前去,满脸谄媚地说道:“年王爷,按照我大秦律法,皇子年满十西岁便不得再在宫内居住。
您能得太后恩宠,虽己至志学之年,却仍可留在宫中。
但如今太后仙逝,内宫之中皆是女眷。
您若继续留居于此,恐对您的名声有损,多有不便啊!
皇上特意吩咐奴才,待王爷从乾元宫出来之后,将三十万两的赈灾银票以及边防印信交予您,随后便带您出宫。
明日您再进宫请旨出发便可。”
玄年心中对这群见风使舵的奴才充满了鄙夷,深知与他们争论毫无意义,索性选择了沉默。
那太监见玄年不语,又继续喋喋不休地唠叨起来:“王爷,您久居宫中,未曾拥有自己的王府,也从未踏出宫门半步。
如今此番出宫,行事可要万分小心。
如此巨额的银两随身携带,实在是风险重重,一旦有所闪失,银两丢失事小,若因此耽误了赈灾的大事,那可就是捅破天的大祸了……”玄年冷笑一声,狠狠地瞪了那太监一眼。
那太监被玄年凌厉的眼神吓得浑身一颤,赶忙闭上了嘴巴,匆匆行礼后便转身溜之大吉。
玄年虽说尚无自己的王府,但生活起居倒是无需担忧。
在大齐王朝,每位皇子自十三岁起,每月都能领取五千至一万两不等的月银。
玄年虽一首不受宋文帝待见,但近两年也累积领到了十几万两的月银。
加之他常年居于宫中,除了平日里偶尔赏赐宫女太监,并无其他大的开销。
因此,身上至今仍存有七万两的银票。
不多时,玄年来到了宫门口。
只见一个十七八岁、腰佩长刀、英姿飒爽的少年快步迎了上来。
那少年步伐矫健,瞬间来到玄年身前,单膝跪地,语气恭敬地说道:“属下,叩见王爷……”玄年脸上难得地浮现出一抹亲切的笑容,连忙伸手拉起少年,温和地说道:“剑典,你我自幼一同长大,情同手足,何须行此大礼。”
少年站起身来,神色严肃,郑重地说道:“十年前,我父母双双离世,不幸被人贩子拐卖至宫中,原本是要被送去净身成为小太监的。
幸得王爷在太后面前苦苦求情,我才得以以伴读的身份留在宫中,跟随王爷习文练武。
后来承蒙太后恩典,将我送至宫外深造武艺。
太后她老人家曾叮嘱我:‘你的这条命是王爷所救,务必学好武艺,日后全心全意报效王爷。
’我张剑典,本是个身世凄惨、无名无姓的乞儿。
八岁那年,父母家人皆因感染瘟疫撒手人寰,为了求得一口吃食,被人贩子拐骗入宫。
幸得太后赐名剑典,从此我便下定决心,此生定要一心一意追随王爷,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五年前,太后送我离宫学武之时,以我的名义购置了一栋宅院。
宅院虽不算宽敞宏大,但也有三进三出的规模,只为给王爷备下一个日后的落脚之处。
属下这便带您过去。”
玄年听闻此言,不由得微微一愣,眼眶瞬间湿润,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
他的心中不断涌现出与太后相处的点点滴滴,无尽的思念与感激如潮水般将他淹没。
太后她老人家为自己考虑得如此周全,可自己却未能在她生前好好尽孝……张剑典看着玄年,一脸关切地说道:“王爷,请您务必保重身体。
您能平安顺遂,这才是太后她老人家在天之灵最希望看到的。
属下这就带您过去,您先好好歇息,睡上一觉,其他的事情,咱们明日再从长计议。”
玄年点了点头,随着张剑典一同前往那处宅院。
一路上,他的思绪纷飞,心中暗暗发誓,此次益州赈灾,定要全力以赴,不辜负太后的期望,也为自己正名。
到了宅院,玄年踏入其中,只见庭院错落有致,虽不奢华,但却透着温馨与安宁。
他走进屋内,疲惫地坐在椅子上,张剑典赶忙为他端来茶水。
“王爷,您先歇息片刻,我去安排些膳食。”
张剑典说道。
玄年微微颔首,靠在椅子上,闭上双眼,脑海中不断思索着赈灾的种种细节。
不多时,张剑典端来了简单却精致的饭菜。
玄年草草吃了几口,便起身走向书房。
在书房中,玄年摊开纸张,开始详细规划着赈灾的步骤与策略。
他深知,此次任务艰巨,容不得半分疏忽。
夜己深,玄年却毫无睡意,依旧沉浸在思考之中。
窗外的月光洒在他的身上,映出他坚定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