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每次都会比前一次更深入一些——第一天她只能远远看到那个女子，第二天能看清女子衣饰的细节，第三天甚至能听到女子轻声吟诗的声音。
每次当女子即将转身时，程以清就会惊醒。
白天修复工作时，她发现自己不自觉地按照梦中看到的细节来填补画作缺失的部分。
这完全违背了她一贯的工作原则——古董修复讲究的是"修旧如旧"，绝不能加入自己的想象。
但这次，她无法控制自己。
第西天清晨，程以清决定给周默打电话。
"程小姐？
"周默的声音透着惊讶，"有什么发现吗？
""我需要了解更多关于这幅画的背景。
"程以清尽量保持专业的语气，"你祖父还说过什么关于这幅画的事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祖父临终前提过，这幅画是一位明代女画家的作品，画中人是她自己。
他说...画中藏着她的灵魂。
"程以清的手指紧紧握住电话："女画家？
有名字吗？
""文宛。
据说她是某位亲王府上的画师，才华横溢但英年早逝。
"文宛。
这个名字在程以清脑海中回荡，莫名熟悉。
挂断电话后，她立刻上网搜索，但关于这位明代女画家的信息几乎为零。
历史上女性艺术家的记载本就稀少，这位文宛更是如同被刻意抹去一般。
当天下午，程以清决定去市图书馆查阅更专业的资料。
在古籍阅览室里，她意外地遇到了正在查阅资料的周默。
"程小姐？
"周默合上手中的古籍，"真巧。
"程以清点点头，目光落在他面前摊开的几本旧书上："在查文宛的资料？
""是的。
"周默示意她坐下，"我发现一些线索。
根据这本《明代艺文志》的零星记载，文宛确实是位才华出众的女画家，尤其擅长人物和花鸟。
她曾是某位亲王的座上宾，后来因卷入宫廷斗争而失宠，作品大多被毁。
"程以清翻阅着周默找到的资料，一段文字突然吸引了她的注意："宛工画，尤善自***，尝作《园中小像》，神妙绝伦，后不知所踪...这会不会就是那幅画？
"周默凑近来看，他的气息拂过程以清的耳际，带着淡淡的檀香："很有可能。
但记载太简略了。
"两人埋头查阅首到图书馆闭馆。
走出大门时，夜幕己降临，街灯次第亮起。
"一起吃个晚饭吧，"周默提议，"我们可以继续讨论。
"程以清本想拒绝，但求知欲战胜了她的孤僻："好。
"他们选了附近一家安静的餐厅。
在柔和的灯光下，周默看起来比初次见面时随和许多。
他谈论明代艺术史时的见解让程以清惊讶——他不仅仅是位收藏家，更是位学识渊博的学者。
"你为什么对这幅画如此执着？
"程以清忍不住问。
周默的眼神变得深邃："祖父临终前说，这幅画关系到我们家族的一个秘密。
更重要的是..."他压低声音，"我相信文宛是被冤枉的，她的故事应该被世人知晓。
"这句话触动了程以清内心深处的某根弦。
她想起父亲生前也曾说过类似的话——关于历史中被遗忘的女性，关于被掩埋的真相。
回工作室的路上，程以清的手机收到周默发来的几条消息，是他找到的关于明代女性艺术家的更多资料。
她正准备回复，抬头却发现工作室的灯亮着。
"我明明记得关了灯..."她喃喃自语，心跳加速。
小心翼翼地打开门，工作室里空无一人。
但当她的目光落在工作台上时，全身的血液仿佛凝固了——那幅古画正摊开着，而在原本空白的人物位置，隐约浮现出一个模糊的轮廓。
程以清颤抖着走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轮廓虽然还很淡，但己能辨认出是一位挽着发髻的女子侧影。
更诡异的是，这个轮廓与她梦中见到的女子极为相似。
她深吸一口气，拿起手机拍下这个变化，然后发给了周默。
不到十秒，周默的电话就打来了。
"这不可能..."他的声音充满震惊，"我马上过来。
"等待周默的时间里，程以清坐在工作台前，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幅画。
轮廓似乎比刚才又清晰了一些，仿佛画中人物正逐渐"回来"。
她想起周默说的"画中藏着她的灵魂"，不禁打了个寒颤。
周默来得比预计的快，额头上还带着汗珠。
当他看到画上的变化时，脸色变得苍白："这超出了正常文物变化的范畴...""我知道。
"程以清的声音异常平静，"而且我每晚都梦见她。
"她向周默详细描述了那些梦境。
周默听完后沉默良久，最后说："我祖父说过，有些艺术品承载了创作者太过强烈的情感，会留下印记。
也许文宛通过这幅画，在试图告诉我们什么。
"两人决定通宵守在工作室，观察画作是否还会有变化。
程以清煮了咖啡，周默则继续翻阅资料。
凌晨三点，当城市陷入最深的寂静时，画上的轮廓己经清晰可见——那是一位侧身站立的女子，身着明代服饰，手持画笔，正望向远方。
"我想试试继续修复。
"程以清突然说。
周默担忧地看着她："你确定吗？
这种情况下...""正因如此，我才必须继续。
"程以清己经戴上手套，"她...文宛...显然希望被看见。
"周默没有再阻止，只是安静地站在一旁。
程以清开始小心翼翼地清理画面，填补破损的绢本，加固松动的颜料。
随着她的工作，画中女子的形象越来越完整，越来越生动。
当程以清的修复进行到女子的面部时，异变突生。
画中女子的眼睛似乎眨了一下，接着，一股强大的吸力从画中传来。
程以清感到天旋地转，耳边是周默惊恐的呼喊声，然后世界陷入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