供桌前的长明灯忽地爆开一朵灯花,将他惊醒。
他揉了揉发涩的眼眶,铜盆里燃烧的纸钱早己化作苍白的灰烬。
今日是母亲的忌辰,父亲却连半柱香都不肯来上。
萧家上下都习惯了这位少主透明人般的存在——十七岁仍卡在炼气三阶的废物,连外门扫地的杂役都能嗤笑两声。
“吱呀——”木门被推开的声音混在雨声里,像一声呜咽。
萧劫转头望去,父亲萧远山逆着风雨立在门前,玄色大氅上凝着细碎冰晶。
“劫儿,随我去地窖取酒。”
男人的声音比檐角的冰棱更冷。
萧劫愣怔片刻,父亲己有三年未唤过他的乳名。
没等他起身,萧远山己大步流星跨入雨中,靴底碾碎青石板上倒映的残灯。
地窖入口藏在祠堂神龛之后。
萧劫跪在蒲团上,看着父亲转动香炉,密道机关轧轧作响的瞬间,后颈突然传来剧痛。
最后的视野里,是父亲袖口暗绣的龙纹溅上血珠。
那血是烫的,烫得他瞳孔收缩——萧远山的右手齐腕而断,白骨森然。
“萧家养了你十七年......”父亲的声音在颤抖,却不是痛楚,“今日该还债了。”
黑暗吞噬意识前,萧劫听见利刃破风的尖啸。
不是刀剑,而是某种更阴冷的东西,像毒蛇的信子舔过后颈。
**轰隆——!
**雷光劈开地窖缝隙时,萧劫被浓稠的血腥味呛醒。
他摸索着撑起身子,掌心按在潮湿的砖石上,黏腻的触感顺着指缝蔓延。
又是一道闪电,青白的光透过透气孔,将窖内映得鬼气森森。
那不是水。
暗红顺着砖缝蜿蜒如蛇,正从头顶木板的缝隙滴落。
一滴,两滴,带着余温的血珠砸在他颤抖的睫毛上。
“......爹?”
回应他的,是头顶传来皮靴碾过碎骨的脆响。
萧劫死死咬住下唇,铁锈味在口中炸开。
地窖入口被三个檀木箱堵住,缝隙里漏进几缕摇晃的火光。
“禀长老,萧家一百三十七口尽数诛绝。”
年轻的声音带着谄媚,“只是那萧劫......”“灰鼠命格的废物,怕是早吓死在哪个老鼠洞里。”
沙哑的嗓音截断话头,萧劫听见利刃归鞘的铮鸣,“倒是萧远山,自断一臂还能斩我三名暗卫,不愧是当年......”“慎言!”
第三人突然厉喝,声线雌雄莫辨,“别忘了阁主的吩咐——萧家血脉能蒙蔽天机,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脚步声渐远,萧劫的指甲深深抠进砖缝。
掌心传来的刺痛让他清醒——父亲断腕时的血,是为了在地面画阵遮掩他的气息。
那些血珠落地时蜿蜒的轨迹,此刻在他脑中清晰如刀刻。
他摸索着爬到角落。
潮湿的砖墙在第七块处有细微凸起,是幼年捉迷藏时发现的暗格。
机关开启的刹那,羊皮卷裹着冷铁坠入怀中。
***上的字迹潦草狂乱,似是用断指蘸血写就:“劫儿,你母非此界之人。
若萧家遭难,速往坠龙渊寻她的‘劫剑’。
记住,莫信天道,莫承天命——”最后一道笔画突兀中断,萧劫的指尖抚过卷轴边缘的焦痕。
某种似曾相识的灼痛突然窜上脊椎,仿佛有黑龙在血脉深处苏醒。
地窖外忽然传来异动。
一只布满血丝的眼球堵住透气孔,瞳孔缩成针尖大小:“找到你了,小灰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