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她啊，喜欢说梦话第3章 死者为大在线免费阅读
我妈也没想过要搬家。也不知道是为了等谁，还是没啥好去处、自己也无所谓。
反正她是一副不关我事的没事人样，不去听，也不回话。任那些人啐着瓜子壳，斜着眼讲闲话。
饶是那些人说话故意再大声点，她也面不改色，也再没捂过我耳朵了。
我也好久没见她摆弄过那件连衣裙了，大概是扔了。扔了好啊。
但我开始发现，她常常一个人事情做着做着，就开始发呆，跟丢了魂似的。这一点也不好。
我开始有意无意地给她添乱——我洗碗时就把碗摔了口，她拖地就再作乱踩几个鞋印子……只是想她骂我，就跟以前一样。
但她好像不会生气了，我却感觉不大高兴。
今儿我起的很早，我妈还在家，她刚拧完衣服在晾，我就拎着家里那个当垃圾桶用的化工桶，去倒垃圾。
还在楼梯上，就听几个人搁下边吵。其中一道声儿还耳熟的紧！
“真是菜吃咸了，人吃闲了！我看你们仨儿闲出屁来了！
人日子过咸过淡，跟你们有半毛钱关系？要你们搁这儿老太婆抠牙，越抠越臭？
话给嚼嚼再吐，别让人孩子给听着了，晓得没有！”
说完了，那人就要走。
我赶紧探头一相，哦，刚说话的是高姥姥，不奇不奇。
“切！神气个什么劲儿！还不是没个儿子送终，莫得享福。”
“就是。护着人家有甚用，人能记着你的好否……嘿！你撞***嘛？
……啊，梦、梦娃子呀……做甚去啊……”
边上一人相见我，拿手肘用力给抵抵还在说话的。
我没理她们，拎着垃圾就走。
搬弄的无非就我家那点破事儿呗！
离这儿最近的那个大垃圾场，还得往外走几里路。
村口摆的那俩绿的垃圾桶，是之前上面应付检查的弄的，纯粹摆了看的。装满了也没人运，还放着臭呢！
也有人图近、图方便，直接倾村边上那死河里。
我甩着空桶往回趟，恰好是要路过那条死河的，很意外地瞧见蛮多人都挤一起，交着头不晓得在讲些什么。
我想钻进去看热闹，还在老外圈儿，就嗅着一股味道，很臭很臭。我死捏着鼻子，把脑袋探进去。
——河边躺着个人。都泡胀泡白了，认不出脸。
“哎，这王二子也蛮可怜。”
王二子？我又盯着去看了几眼。
哎。是了，他身上挂的，还是那件王二子一直穿着没换过的破衣服。
王二子，是我们这一带出了名的傻子。听说是天生的，他爸妈就都不乐意带，便被他奶奶牵走了。
他人生的壮实，看着……得有二十多了吧！但确确实实几岁，咱也晓不得。而他奶奶半年多前去世了，他到底几岁，应该也再没人晓得了。
但因着他没我聪明，我还是这一片的老大，我可不管叫他哥！也都是“王二子、王二子”的喊。
“谁说不是。他奶死了也有个半来年了吧！”
“他生来就是个傻的。他奶也没了，没人扶持他，活着也遭罪咯。现在人走了也算是解脱了。”
“他奶也是个苦命的，一辈子，半点福没享到。”
边上几个人，说两句就叹口气。后来，叹几口气也说不出一句话了。
我抬头看了一眼。这几人，王二子活着时候，往他们门口头走过去，也没少遭他们嫌。现在人没了，倒一个俩个地心痛起来了。
听人讲，这王二子是浮河上，叫人看见给报了警，才捞上来的。
这条河，就贴着城中村，是条死河。往准了说，得叫湖了。
前些年，下游被派人填了，盖了高楼用作商场，就是未城顶高的那幢。
没多久，上游也给埋了，说是要建房地产，当时还打算连着城中村一块儿拆呢！但咋说都没谈妥。也是，这城中村要拆了，我们住哪头去！
所以后来这水，就滞这儿了，不流不动，就死了。原还有蹲边上洗衣服的，后来水脏了。脏都脏了，干脆把垃圾也往里扔了！
我在这湖边上，看见王二子晃过来、晃过去，也不是一回两回的了。从他奶领着他逛，到他一个人歪着头、甩着手晃。
王二子他奶奶是个一脸苦相的老太。
也是会拍着王二子叫他蹲下来点，再给他提两把衣领头的奶奶。
王二子气力大，他奶就叫他拎着菜。
王二子步子大，但还是走的很慢，他奶就倚着他，沿着这湖一步一步地走回去，说回去给他做好吃的。
后来他还是在这湖边上走，就是走着走着，成一个人了。他走的还是很慢，还是歪着头，咧着嘴嘿嘿地笑。
村里的人都说，是王二子傻，不晓得他奶死了，所以不难过。
我说，王二子难过，但他傻，不知道怎么难过。
我有次，跟着王二子一个人走回他家。他就蹲在门口头，抱着膝盖，不进门。
大概是门锁了，但他奶奶没给他钥匙。
他就蹲那发呆，但看着一点也不傻。
那会儿天阴下来，感觉快要下雨了。我想先领他回我家，但扯了他两把——没扯动。
恐雷咵一声，雨就倒下来了。
“好了，这下我也走不了了。”
我那天，就在那跟他并排蹲着，等我妈来寻见我。
他们论了好久，最后给了句话说：王二子是失足落水死的。
我看着王二子躺在地上，整个人又脏又臭。他没饿死，也没冻死，却死在了他最熟的河里。
但这回，再没人会聊他会不会难过了。
他也再没机会学怎么难过了。
我回到家，心里还是闷着一口气，胀的难受。我给我妈讲，她叫我不要想多，说王二子是去找他奶奶去了。
我知道这是拿来骗小孩的，但可能因为我还是个小孩，所以我被骗到了。
——王二子只是去找他奶奶了。
但我跟王二子都不怎么熟，现在都这么难过了，王二子之前肯定更难过。但我不敢这么跟人讲——我怕人骂我有病！
“妈，为啥人王二子活着，那些个人还嫌他。人没了，就一副‘咱俩好’地心痛样？”
“因为啊……死者为大。”
死者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