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捧着茶盏的手一抖,滚烫的茶汤泼在玻璃柜台上,蒸腾的水雾里,那枚暗红色玉牌正泛着妖异的血光。
三天前从滇南运来的这批冥器里,唯独这枚刻着人面蛇纹的玉牌透着邪性。
玉沁渗进纹路的肌理,像极了凝固的血管。
当我的指尖触到冰凉的玉面,耳畔骤然炸响婴儿啼哭般的尖啸。
"九宫倒悬,黄泉路现。
"玉牌背面浮出八个蚀刻小篆的刹那,整间店铺的玻璃窗同时炸裂。
狂风裹挟着腐烂的腥气灌进来,货架上的青铜器叮当作响,那些商周时期的兽面纹在月光下诡异地蠕动。
我抓起柜台下的罗盘,磁针正在疯狂旋转。
西南坤位的地砖缝隙里渗出暗红液体,蜿蜒成某种象形符号。
这是祖父笔记里记载的"阴爻示警",说明有不该现世的东西被唤醒了。
后颈突然贴上冰冷的金属,戴着黑色皮手套的手将一张泛黄照片推到我面前。
照片上是具风干的古尸,胸腔里塞着半截焦黑竹简,竹简表面密密麻麻刻满与玉牌相同的符号。
尸体右手食指套着枚青玉扳指,戒面雕着三眼鬼面——这分明是二十年前失踪的考古队领队周明远的私人物品。
"三天后酉时,西郊槐树林。
"沙哑的女声裹着薄荷烟味,"不想像你祖父那样七窍流血而死,就带着玉牌来。
"枪口缓缓移开时,我瞥见她风衣内侧绣着的青铜饕餮纹——是那个传闻中专门收集上古禁物的神秘组织"鬼市"。
此刻我站在槐树林深处的古碑前,玉牌在月光下投射出扭曲的影子。
碑文记载着北宋年间,有方士在此镇压过"活人桩"。
脚下泥土突然塌陷,露出青砖甬道,霉变的空气中飘来若有若无的檀香,混着某种肉类***的甜腻。
手电光扫过甬道壁画,描绘着数千奴隶被驱赶进地宫的景象。
他们头顶悬着青铜鼎,鼎中沸腾的液体里浮沉着人形轮廓。
壁画尽头是座倒置的九层塔,塔尖***血池,无数手臂从池中伸出托举着一具水晶棺。
前方传来黏腻的水声,转过拐角的瞬间,强光手电照出个佝偻背影。
那人穿着八十年代常见的的确良衬衫,正把头埋在墙角的陶罐里大快朵颐。
当他转过身,腐烂的脸上粘着白色蛆虫,手里攥着的分明是半截人类手臂。
"小陈...你来替班啊..."他咧开露出牙床的嘴,我认出这是父亲考古队照片里那个失踪的摄影师。
腐尸摇摇晃晃扑来时,玉牌突然发烫,壁画上的青铜鼎纹路竟在砖墙上凸起,鼎耳处射出两支弩箭,将腐尸钉在刻着镇魂咒的石壁上。
前方墓室传来编钟轰鸣,九盏人鱼膏灯次第自燃。
中央玉台上摆放的青铜匣正在渗出黑血,匣面饕餮纹的第三只眼突然转动,首勾勾盯着我手中的血玉牌。
当我要后退时,发现来时的甬道变成了光滑的镜面,无数个"我"在镜中露出诡异的微笑...青铜匣里滚出的头骨砸在玉台上,下颌骨突然开合,唱起闽南语童谣。
头骨天灵盖刻着密宗尸陀林主的图腾,眼窝里钻出肉粉色触须,瞬间缠住我的手腕。
玉牌发出高频震颤,那些触须触电般缩回,头骨滚到墙角发出婴儿般的啜泣。
墓室西角的金刚橛同时渗出黑血,墙壁里传出铁链拖动的声响。
九盏人鱼膏灯的火苗变成幽绿色,照亮穹顶的星象图——本该是紫微垣的位置,赫然是只巨大的血红色眼睛。
那个女人从阴影里走出,黑色风衣下穿着明代竖领大襟衫,胸前挂着串人牙项链。
她弹指将符纸射向星象图,血眼瞳孔位置应声裂开,坠下具套着金缕玉衣的尸骨。
尸骨右手紧握的龟甲上,刻着与竹简相同的文字。
"这是第二块《黄泉骨简》。
"她割开手掌将血滴在龟甲上,那些文字竟如活物般游动起来,"北宋方士从幽冥带回来的东西,记载着打开阴阳界的..."话音未落,整座墓室剧烈摇晃。
我们脚下的玉台裂开蛛网纹,裂缝中涌出猩红液体,散发着浓重的铁锈味。
金缕玉衣的尸骨突然坐起,玉片缝隙钻出无数白毛,在空中聚合成人形。
与此同时,头骨唱的童谣陡然变得凄厉,墙里铁链声化作百万冤魂的哀嚎。
我拉着那女人跳进突然出现的盗洞,身后传来玉台崩塌的巨响。
腐臭的污水没到胸口,手电光照出水道石壁上嵌着的骷髅,所有骷髅都朝着同一个方向张嘴呐喊。
水流突然变得湍急,将我们冲进地下暗河,浮出水面时竟是在某座民国教堂的地下室。
彩绘玻璃上撒旦画像的瞳孔处,钉着枚刻有密宗真言的降魔杵。
祭坛上摆着本覆满灰尘的《圣经》,翻开的那页用鲜血写着卦象。
当我要触碰经书时,地下室入口传来整齐的脚步声——十二具套着神父黑袍的干尸,正握着十字架缓缓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