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讲解《千字文》的声音忽远忽近,像隔着一层温热的水雾。
他的眼皮越来越沉,恍惚间看见竹简上的墨字变成黑色小虫,排着队钻进他的鼻孔。
"啪!
"戒尺拍在桌案的声响惊得他猛然抬头,嘴角还挂着晶亮的涎水。
同窗们哄笑起来,窗外的老槐树上,三只麻雀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这月第七次了!
"山羊胡先生气得发抖,"你且说说天地玄黄下一句是什么?
"阿木揉着发红的眼皮,牛棚稻草的清香忽然涌进鼻腔。
他想起今晨父亲挥着鞭子抽打老黄牛的情景,脱口而出:"牛...牛耕田地?
"满堂哄笑声中,他的后领突然被人揪起。
父亲布满老茧的手掌像铁钳般箍住他的胳膊:"丢人现眼的东西!
跟我去犁地!
"夕阳把父子俩的影子拉得很长。
阿木跪在刚翻过的泥地里,看着水田倒映的晚霞被牛蹄踏碎。
变成黄牛的日子仿佛一场噩梦——戴着牛头面具后全身骨骼重塑的剧痛,混着泔水味的草料,屠夫明晃晃的尖刀至今还在午夜梦回时闪着寒光。
"发什么呆!
"父亲扬起的竹条在暮色中划出弧线。
阿木突然抓住即将落下的竹条。
掌心被毛刺划破的疼痛如此真实,他望着父亲浑浊的眼睛轻声说:"明日我想去镇上的书院借读。
"---第二章 月光河畔萤火虫在芦苇丛中明明灭灭,阿木蹲在溪边清洗着掌心的伤口。
自那日从悬崖坠落惊醒,已经过去三个月了。
每当想起在屠刀下狂奔的绝望,他的胃部就会条件反射般抽搐。
"少年人,你的牛铃在哭泣。
"苍老的声音惊得阿木险些跌进溪水。
抬头望去,戴着斗笠的牧牛人不知何时坐在对岸青石上,身旁的老黄牛正在啃食夜来香。
最奇异的是,牛角上挂着的铜铃竟与父亲卖掉的那只一模一样。
"您认错人了,我没有......""你梦见过七次变成牛,对吗?
"老人掀开斗笠,月光照亮他右脸的火焰刺青,"每次满月时,牛角会隐隐作痛。
"阿木的呼吸骤然急促。
这个秘密他从未对任何人说过,就连母亲也只当他是做噩梦。
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