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背篓里的柴胡草沾了夜露，沉甸甸压得他直不起腰。
山风掠过十八里盘山道，卷来几片黄纸钱贴在脸上，腥得像是泡过血水。
"戌时封村咯——"山脚下传来更夫沙哑的吆喝，惊得王老六脚底打滑。
他扶住崖边歪脖子松树，树皮上指甲抓挠的旧痕突然渗出黑水，沾在掌心***辣地疼。
戌时三刻的梆子声本该在村口响七下，此刻却在头顶炸响，震得松针簌簌落进衣领。
雾是从脚底漫上来的。
王老六缩着脖子快走几步，忽觉后颈发凉。
回头望时，七个白灯笼在十丈外的浓雾里沉浮，灯罩上倒写的"寿"字泛着青苔似的幽光。
打更的梆子声变得粘稠起来，每响一声，灯笼就逼近三丈。
"生人...避让..."沙哑的吟唱混在梆声里，七个戴垂纱斗笠的青衣人抬棺踏出雾障。
王老六的柴刀当啷落地——那些人的脖颈上空荡荡飘着斗笠，青布衫下摆滴滴答答落着水珠，在青石板上洇出人形水渍。
柏木棺材擦身而过的刹那，王老六瞥见棺盖缝隙里伸出的半截手指。
那指头爬满绿毛，指甲缝里嵌着暗红碎肉，正沿着棺木抓出五道血痕。
打头的无头人扬手抛洒纸钱，惨白的方孔纸落地竟扭成百足蜈蚣，赤红背甲在月光下泛着铁锈色。
"爹！
"王老六突然嘶吼出声。
某具无头尸的右手腕上，赫然烙着块铜钱大的胎记——二十年前被泥石流卷走的采药人王大有，正是他亲爹！
梆声骤急。
七鬼齐刷刷转向老槐树，三人合抱的树干不知何时裂开黑窟窿，边缘树皮翻卷如唇齿。
棺材撞上树洞的瞬间，整座山梁都在震颤，树身符咒剥落处涌出汩汩黑血，惊飞满树乌鸦。
王老六连滚带爬扑到树下时，最后一片棺木已没入黑暗。
树洞里飘出陈年香灰味，混着尸臭往鼻子里钻。
他哆嗦着摸出火折子，微光里赫然照见七双湿布鞋悬在枝头，鞋帮渗出的井水正滴答落在他额前。
卯时鸡叫第三遍，瓦窑村的早行人看见王老六蜷在村碑旁。
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双手抱头，指甲缝里塞满槐树皮，嘴里反反复复念叨："鞋...七双鞋..."他怀中给老母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