铺天盖地涌来的,是不见终止的冷寂。
白衣女子负手站在终南山巅,静默得仿佛与雪山融为一体。
薄衫被风阵阵吹动,漾开涟漪,好似白色莲花。双颊似三月桃花,酒醉微醺般迷人。那双眼,漆黑阴郁,仿佛深渊,望一眼,便粉身碎骨一般。
她当然是美的,美得冷淡,却惊心动魄,漫山雪景也失了三分颜色。
山巅下闪过衣袂舞动的身影,飞身上来一个男子,高挑身段,手衔一只通透的玉笛,嘴角噙着笑,慵懒地半倚在石块上。漫天白雪只是背景,他定定地望着眼前的白衣女子,眼波中无限的风流与柔情。
“无玦。”女子看到男子的那一刻,才有了神色,口吐幽兰,笑容浅浅。
“姑娘家家的,也不照顾好自己,都瘦了。”他低声说。轻轻打一个哈欠,掩饰眼角溢出的落寞。
无玦看着怀音不说话,嘴中发出轻哼声,以示不满。
怀音转过身去看他,眼神中的深渊让人心颤。
无玦败下阵来,起身行至怀音的面前,解下了身上的白貂披风,拍了拍她身上的积雪,一拢便将她罩在披风的温暖里,他知道她每年都会回山来看师父。
“师傅不在,他下山去了,至于去向我也不了解。师父为你做了一件披风,说是给你的冬至礼物。”无玦一边说着,一边为她戴上披风上的帽子。
“我这点凉还受得住。”怀音抬头看了看无玦如玉的脸庞,恍惚之间仿佛回到了七年前。那个她从饿狼口中夺下的男孩,已经高出她一个头来。
“师父不在,我们下山去吧。归来还在梨园等我们。”无忧转身,就要向山下飞身而去,却被无玦一把抓住衣袖。无忧的眼神中有些恍惚。
“归来被师父一同带下山去了,雪豹通灵,不愿离开,非要等你。师父急了,给它下了药,已经被运下山去了。”
无玦看着无忧不着痕迹躲开的手,平静的说:“南城阁的令主牌和终南派的掌门之位,师父在下山前已经传给了你。四大长老心悦诚服,唯你马首是瞻。”
话被风吹得不知踪影,心却更沉了几分。
怀音看着无玦,书上说,有匪君子,如圭如璧。今朝有幸,眼前即是。
“你别盯着我,师父向来重女轻男,对你更是疼惜有加,怕比亲生女儿还要亲上三分,这件事,全是他一人的主张。你自小就有天资,这些年又从不曾懈怠,由你继承,也是理所当然。”无玦解释道,言语恳切,似乎要摆脱与老头子“勾结”的罪名。
怀音转头,又听见身后的低语:“师父说这终南山的积雪看了几十年,早已生厌。现在让你继承家业,从此他天高海阔。他说你领着这家业去闯红尘也好,归隐也罢,随心就好。” “七年,够久了。师傅让你回家去。”
她的手指微动,一刹那的颤抖暴露了此刻内心的汹涌和无措。
“回家”二字是她七年无数个寂寥长夜的叹息,永远的冷漠表情下最细微的柔情。
“你每年冬至都在山巅望北,北是长安。”无玦上前,与她并排站着,顺着她眼神的方向:“长安,若有你眷念之人,守望之物,你便义无反顾的去。我陪着你。”
空旷的雪山很安静,只是呼呼的风声还没有停。
怀音的三千青丝被风吹得有几分冷意,良久,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终于吐出一个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