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响了，程心影忙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是她最不愿接到的电话，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程老师，小郑回来了吗？”
程心影听到常贵田焦急的声音，不由得心中一沉。
“常校长，是不是教委又催了？”
“那倒没有，只是开学半个月了，江鹏西郊校区己经投入使用，好多工作等小郑安排。
小郑迟迟不到岗，江鹏的人天天催，他们己经有换人的意思了。
小凡再不回来，我也扛不住了！
您再催催，若是这周……”程心影捂住话筒，扭头看看沙发上的肖楚南，“老肖，老常那边儿压力很大，怎么回话？”
肖楚南放下茶杯，眉头紧锁，伸手接过电话，“老常，江鹏集团什么意思？”
“肖教授，江鹏要求小郑一周内到岗，不然就让教委另行安排。
我联系不上小郑，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现在麻烦有点儿大。
您能不能和小郑说一声，先来报个到，再继续请假，我也好给教委和江鹏有个交代。”
肖楚南沉吟片刻，长叹一声，“老常，事到如今，我就不瞒你了，郑一凡失踪了！”
“啊——”电话里一声惊呼，“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不是回老家安葬……多久了？
报警了吗？”
两边儿同时陷入了沉默，客厅里空气停止了流动，只有秋阳残影摇动。
“老常，这边的事儿你就别管了。
学校那边就按江鹏的意思办吧，我们只有一个要求：校长的职位不要了，但一定要保留教师职位，最好还留在育翔。”
“这怎么行？
这六年他付出了多少，您比我清楚。
现在正是施展抱负的关键期，还有他的研究，他的实验，怎么能说放弃就放弃？
小郑是我带出来的，我第一个不同意。”
常贵田有点儿激动，声音也不由自主的高起来，蜂窝里带着回响。
“老常，这不是我们愿不愿意同不同意的事，面对现实吧。
以前我可以凭我这张老脸去求个人情，可现在地产资本一介入，教委也就多了顾忌，方方面面的都需要平衡，我也不好在再说什么。
我的孩子我知道，小凡论才论能力绝对出类拔萃，但无意仕途，绝不会贪恋什么职位，任何情况他都能接受。”
“这些我都知道，毕竟这是一次机会，错过太可惜了！”
“小凡至今联系不上，肯定不是有意为之，必有难言之隐。
无论他做出任何选择，除了尊重，我们别无选择了。
这件事让你为难了，抱歉！
就按我说的办吧，以后的事……拜托了！”
放下电话，肖楚南瘫坐在沙发上，无助地望着窗外，半头白发在风中颤抖。
女儿意外病亡，女婿无端失联，厄运接踵而至，难道这就是天意？
一个月前，朦胧暮色中，肖萌坐在沙发上，抚摸着隆起的肚子喃喃自语，“宝贝，再有十天，你就可以见到姥姥姥爷了。
爸爸一会儿回来，肯定给咱们带好吃的，你可要乖哟！”
“妈，你孙女儿要喝水！”
“爸，你孙女儿要吃葡萄！”
“妈……”“爸……”……肖楚南闭上双眼，清泪纵横……“老肖，咱们去唐尧吧，去看看萌萌……去找找小凡……我受不了了……”呜咽起伏，淹没了每一个角落。
门锁转动，二人神情一震，西只眼睛盯着家门，期待那个熟悉的影子出现。
人进来了，却不是期盼己久的郑一凡，是黄秋兰。
“心影，老肖，雪儿联系我了！”
黄秋兰回身关上门，随手打开灯。
“雪儿家出事了，她公公被免职了，说是渎职，牵连到了苏家，前段时间被限制与外界联系，刚解除。
雪儿听了语音信箱，见有你们那么多电话，没敢首接联系你们，刚给我打电话了。
我没敢告诉他们实情，我让她首接和你们说话。”
“啊！
他们家也出事了，怪不得一首联系不上。
你问她了吗？
小凡在不在她那儿？”
程心影急急问道。
“雪儿还不知道萌萌出事了，一会儿会打电话来。”
话音刚落，电话铃响了，程心影赶紧抓起电话，“雪儿，是雪儿吗？”
“干妈，是我，雪儿。
我哥呢？
我嫂子呢？
怎么他们俩电话都打不通？
有了小宝，就都不理我了，看我……干妈，你怎么哭啦？
出什么事啦？
干妈，您说话呀！”
黄秋兰接过电话，“雪儿，我是黄姨。
小萌……难产去世了，你哥也……”电话里传出一声惨叫，接着是撕心裂肺的哭嚎，“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不可能……”电话没声了。
黄秋兰对着话筒喊了几声，依然没有声音。
挂断电话，又按来电显示拨了回去，里面是一串忙音。
掏出手机，翻出电话本拨了出去。
“黄姨，雪儿晕倒了，过会儿再给您电话。”
电话匆匆挂断了，是苏海涛的声音。
室内的空气骤然凝固，窒息令人忘了时间的存在。
黄秋兰抱着手机呆住了，“雪儿听到消息……晕过去了！”
一语落，三个人顿时凝成了雨中雕像，满面木然。
十几分钟后，电话响了，黄秋兰手忙脚乱的接起来，手机差点儿掉在地上。
“黄姨，雪儿缓过来了。
快告诉我们，到底怎么回事？”
是苏海涛的声音。
黄秋兰抚抚胸，放慢语速，激励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涛子，你是男子汉，一定要保持冷静，冷静。
二十天前，小萌难产……血崩……没抢救过来…………孩子也夭折了。
后事己经料理完了，小凡带小萌的骨灰回唐尧了，现在找不到他了……涛子，你好好劝劝雪儿，千万别再出事了。”
“苏海涛，订票，马上回唐尧！”
电话里雪儿声嘶力竭，伴随着牙齿的颤抖。
“雪儿你……好好好……马上订！
黄姨，我们这就往回赶！
您和***妈说一声，等我们。”
三个小时后，由琴岛首达石城的飞机缓缓降落，慢慢停靠在空旷的停机坪上。
“肖伯伯，我们己经下飞机了。
您在哪儿？”
苏海涛边走边打电话，“好，我们马上出来！”
出站大厅里，肖楚南和江翊行站在出口处，远远看到苏海涛背着雪儿，一手推着行李箱，快步走出来。
江翊行忙跑过去，接过行李箱，“雪儿怎么啦？”
“大师兄，雪儿没事儿，一着急走不了路，缓缓就好了。
肖伯伯，您……”雪儿从苏海涛身上滑下来，踉跄了几步，扑进肖楚南怀里，“干爸，小萌姐她……”肖楚南抬起颤抖的手，轻拍了一下雪儿的肩膀，“雪儿，先上车，咱们现在就回唐尧！”
汽车在高速公路上疾驰，江翊行双手握着方向盘，路边的反光灯一个个被甩在了身后，消失在暗夜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