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雅文天生爱吃三鲜馅儿水饺,只要见到她吃水饺,那就是有两种事情发生:一是当她遇到了可喜可贺的大事的时候,二是当她的心情特别好的时候。
梁雅文眼瞅着店外街上来往的人流,有滋有味儿的沾着醋,把饺子放进嘴里细细的品,慢慢的嚼,越嚼越香,越香就越容易让她想入非非。
她目光发首,嘴巴像搅拌机一样的做着吞咽动作,大脑也在膨胀的越来越大的想啊想,越想越远,最后想到了她和梁晓晓在美国的汽车和洋房,美得她竟然情不自禁的“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邻座的一个男青年寻声奇怪的歪头看着梁雅文,她一愣才回过神儿来,不好意思的低下头一口一个的快速吃着饺子。
午饭后,梁晓晓懒洋洋的趴在书桌上翻着那本英文杂志,说实在的,她对这事儿还真没抱像梁雅文那么大的希望,她心里暗想:恐怕人家连封信都不一定回呢,外国人中的普通百姓比咱们中国的歌星明星架子都要大。
我们学校的外教不就是因为午间休息时有个淘气的学生给他打了个玩笑电话,被搅乱了睡意的外教因此大发雷霆,那个学生为此还写了检查,我们当时都不服气,为这么点儿事儿,值吗?
再说人家通信也是有目的性的,总要为点儿什么呀,跟我们这些一没钱二没权三没本事的大学生交流什么呀,就算是想了解中国传统文化,光是那些文化研究专家们也会主动投怀送抱的,还轮得上我们?
梁晓晓大脑中的问号如车轮般的转啊转,她想不出任何能让这位美国老人选择和她通信的理由。
在这前思后想的催眠曲中,梁晓晓竟然不知不觉的睡着了,做了好几个穿插在一起乱七八糟的梦。
急促的门***将她吵醒,谢婉芳边应答着边从厨房向门口赶去。
梁晓晓趁这工夫用手揉揉眼睛,整理一下零乱的头发,把一本《英文书信通》拉到眼前装相。
造型刚刚摆好,楼上的邻居于佳摇晃着胖胖的身体走了进来:“晓晓姐,又来麻烦你了。”
“没关系,我有空。”
梁晓晓热情的边说着边拖了把转椅过来。
于佳坐下后从夹子里拿出一本和梁晓晓刚买的一模一样的英文杂志,她用胖嘟嘟的手翻到杂志的最后一页,按照中午吃饭时妈妈教给她的话对梁晓晓说:“晓晓姐,这本杂志上有个外国人想交中国朋友,我妈说要我跟他通信交流一下,对学习英文有帮助。”
梁晓晓见状赶忙把自己的那本杂志连同遮盖在上面的报纸一起搁到了抽屉里:“来,腾出个地方,让我们好好看看。”
梁晓晓把脸也凑了上去:“嗯,不错,是要抓住这个练习英文的机会。”
于佳听到梁晓晓支持鼓励的话语,开心的笑了,她接着拿出自己起草的信说:“可是我不知道怎样给外国人写信,所以就只好来请教你了。”
“请教谈不上,我可以给你指导一下。”
梁晓晓摆摆手说。
梁晓晓拿起于佳在家里写的草稿一看,差点儿没笑出声来:先生的称呼后面跟了个名字;我十六岁写成了我六十岁;朋友那个单词也给拼错了。
梁晓晓心里窃笑道:真是无法想象如果于佳真的和这个外国人通上了信,那得闹多少笑话呀。
雷厉风行的梁晓晓立刻拿起笔给于佳把原文进行了翻天覆地的修改,又顺便发挥着给她扩充了一大段文字。
于佳在一旁羡慕的说:“晓晓姐,你真了不起,写外文信连底稿都不用打,我什么时候能像你这样就好了。”
梁晓晓停下笔,和蔼的笑着对于佳说:“等你也上了大学就可以了。”
“对了,晓晓姐,你也可以给他写信。”
于佳指着杂志上的地址说。
“我?
我就不用了,我们学校有外教,用不着费这事儿。”
梁晓晓装模作样的推辞。
“呀,你们真幸福。”
于佳托着圆鼓鼓的腮细声细气的说。
梁晓晓三下五除二的给于佳改完了信,她从来不误人子弟,不管于佳能不能听得进去,她还是给于佳逐段的进行了翻译讲解。
正在这时候梁雅文回来了,她像火箭一般的冲进书房,朝于佳点了点头,说了声:“来了。”
于佳抿着嘴儿说:“雅文姐好。”
梁雅文把信纸双手捧到梁晓晓面前:“这纸漂亮吧。”
梁晓晓接过纸一看,是一叠印有可爱的小天使头像和用爱心拼成友谊字样的信纸,她满意的打了个飞眼。
“给我看看吧。”
于佳边说边伸手拿过信纸:“好可爱呀,晓晓姐,可不可以借给我一张,就一张。”
于佳竖起一根手指头请求。
梁晓晓顺手分开一半信纸和信封塞给她。
“用不了这么多,一张就足够了。”
于佳不好意思接过信纸。
“拿着吧,又不是就只写这一封信。”
梁晓晓把信纸硬塞给她。
“谢谢晓晓姐,那我这就开始抄信了。”
于佳低下头伏在桌子上开始一笔一划的抄信。
梁雅文对眼前的这番景象多少还有些糊涂,瞪着双大眼睛,不出声光动嘴型:“怎么了?”
梁晓晓怕梁雅文顺嘴说出她们也打算给这个外国人写信的事情,就边挤着眼边对梁雅文说:“姐,人家于佳在杂志上看到个外国人想交中国朋友的启示。”
梁晓晓指指桌上那本封面相同的杂志:“曹阿姨想让她跟这个外国人通信交流一下,练练英文。”
于佳抬起头笑盈盈的看着梁雅文。
“你们高中生是应该把交际英语好好练练,那书本英语也太死板了。”
梁雅文一本正经的凑到于佳身旁边说着边做鉴定般的翻看着那本杂志。
屋子里沉寂了一会儿,于佳把抄完的信交给梁晓晓,让她再给检查一遍。
梁晓晓边看边说:“于佳,你这英文字可是越写越工整了。”
于佳把肩一垂,叹了口气说:“唉,还不是整天抄课文给练出来的。”
她这一声充满怨气的“唉”让梁雅文和梁晓晓禁不住大笑起来,梁雅文用手拍着于佳的肩膀说:“于佳,你可真是未老先衰啊!”
接着三个女孩又是一阵嘻嘻哈哈。
“嘘,安静。”
梁晓晓把食指放在嘴边示意她们不要笑了,然后一个人又认真的看起信来,过了一会儿,她把检查完的信还给于佳,用指头做了个OK的手型称赞道:“非常优秀。”
“还不是晓晓姐的功劳。”
于佳边奉承着边把信装进信封封好了口,她把杂志放进夹子里说:“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于佳正要转身出书房的门,梁雅文突然叫住她:“哎,于佳,我下午正好要去邮局给家里发封信,顺便给你也一起捎上吧。”
梁晓晓真想不出今天是什么风把梁雅文吹得这么勤快。
于佳想了想说:“那好吧,下午我还要去理发,又不顺路,那就麻烦雅文姐了,我把钱给你。”
于佳边说着边摸口袋。
梁雅文按住于佳的手说:“什么钱不钱的,不就是块儿八儿毛儿的,咱们还用得着分那么清楚啊。”
于佳一个劲儿的说:“那多不好意思呀。”
“你就别跟我姐客气了。”
梁晓晓在一旁帮腔。
“没事儿,举手之劳。”
梁雅文轻轻拥着于佳的肩膀把她送到门口。
梁晓晓扶着门框说:“以后再有什么不懂的,尽管来问,别客气。”
于佳的身影在楼道里一消失,梁雅文就急得像是要赶火车似的匆匆推着梁晓晓的背进了书房:“快写吧,都两点半了。”
梁晓晓在书房门口站定,转过身去做了个让梁雅文出去的手势,梁雅文轻轻的将门关上,梁晓晓就开始动笔写信了,她觉得这第一封信也没有必要写太长,只写点儿自我介绍和简单的问候就可以了,带着这种想法这封信扬扬洒洒的就只写了两张纸。
梁晓晓招呼梁雅文进来,绘声绘色的把信念给她听,梁雅文听完信后接过信纸捻了捻说:“好是好,可是不是短了点儿。”
一听这话梁晓晓可不乐意了,她从小到大最讨厌的就是为了凑长度而写东西,于是她反驳说:“写信是要凑字数的吗?
咱们跟人家这是初次交往,又不了解对方的底细,外国人这个权那个法的又多,写多写少写不好再干涉了人家的隐私,那可就是没事儿找事儿了。”
听梁晓晓发完牢骚,梁雅文边贴信封边说:“反正你可得用心和人家交往,这可是牵扯到咱们俩未来发展的大事,我去买信纸的路上也想过了,说不定这就是上天给咱们安排的机遇呢。”
“行了,再说下去邮电局就要关门了。”
梁晓晓催着梁雅文。
“别忘了把于佳的那封信也一起带上。”
梁晓晓说完就去换衣服了。
半个小时后,梁晓晓和梁雅文来到了邮电局,梁晓晓把自己的信递进窗口:“小姐,麻烦您给称一下,寄去美国的。”
梁晓晓接着回过头伸手向梁雅文要于佳的那封信,梁雅文一脸尴尬的说:“坏了,走得太急促,光顾拿咱们的了,把她的给忘在家里了。”
“西块六。”
窗口内的小姐把信递给梁晓晓,梁晓晓转回头边接信边对窗口里的小姐说:“麻烦您再给我拿西块六毛钱的邮票。”
梁晓晓递上十元钱后又转身对梁雅文说:“临走的时候还提醒过你呢!”
看到梁雅文惭愧的神情,梁晓晓觉得自己的语气太生硬了,就忙换了个大大咧咧的口气补充道:“忘就忘了吧,等明天再给她寄也不晚。”
梁晓晓把贴好邮票的信交给了窗口里的小姐,梁雅文还特意看了看邮递员前来收信的时间,她放心的对梁晓晓说:“五点十分还要收一次信,赶得上今天寄出岛城。”
这时有一个人正推了一半门进来,他一眼看到了站在国际信件柜台前的梁雅文,就触电般的快速退了出去,钻进邮电局外面的一个电话亭里躲了起来。
出了邮电局的大门,梁晓晓满腹牢骚的絮叨:“也不知道能不能给咱们回信,要是人家点不着咱们,那从经济学的角度来讲,这钱花的就叫没有价值。”
梁雅文瞅了梁晓晓一眼说:“把钱都吃了你最喜欢的肯德基就叫有价值了?
要是他不回信,咱们就权当吃了回高价的肯德基。”
“就好像你不喜欢吃肯德基似的,既然你这么说,那要是真的跟他通上了信,把你每月吃肯德基的钱就全都捐献给我吧。”
梁晓晓挖苦的说。
“没问题。”
梁雅文这回可倒大方了。
梁晓晓顺势挽上梁雅文的胳膊,歪着头一脸不相信的问:“真能馋得住?”
“你可别忘了,到了国外那可是有的是炸鸡腿,在外国鸡肉也是最便宜的,我呀,就省着肚子到那边去解决了。”
梁雅文摇头晃脑的说。
梁晓晓用自己的头碰了梁雅文一下:“得了吧你,别再磨干了牙,饿穿了胃。”
梁雅文笑着楼住表妹的肩膀,提议说再去买一本那种小天使的信纸,于是她们俩就向文具市场的方向走去。
那个躲在电话亭里的人看到梁雅文和梁晓晓的背影走远了,就悄悄的推开门出来,快步跑进了邮电局。
他是梁雅文的同班同学陈剑飞,也是梁雅文一首在心里默默喜欢了三年的梦中情人。
陈剑飞平时在同学们眼中是个非常特殊的人物,这份特殊蕴涵着三层含义:第一,他拥有在全校男生中鹤立鸡群的冷俊外形;第二,平时除了上课和晚上睡觉,其他时间别人都见不着他的踪影,学校组织的活动他也不积极参加,谁都不知道他整天究竟都在忙些什么;第三,凭他英俊潇洒的长相在这大学三年的时间里竟然只谈过一次恋爱,而且还是拼命追求一个比他大三岁的阴阳脸师姐,后来不知为什么在热恋了一年之后又分手了,有人说他的思维系统是倒着长的,因为面对着身边好多漂亮女生的追求他都无动于衷,偏偏会对一个那样人见人躲的阴阳脸情有独衷。
种种被同学们积累下来的迹象让他浑身上下的骨子里都透着一股冷飕飕的怪气,同学们都在背后叫他怪人,就连平日里和他最要好的许冰枫都摸不透他的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陈剑飞最害怕单独跟梁雅文碰面,这个多事的女孩每次都会喋喋不休的缠住他问这问那,他也知道梁雅文喜欢自己,越是这样他就越是对梁雅文避而远之,况且今天他又有一封非常重要的信要发,要是被梁雅文给缠磨上,那他可真是大风刮倒帅字旗——出师不利了。
他顾不得想太多,只想在没有遇到第二个熟人之前把信顺顺利利的发走。
他迅速把信递给了同一个窗口里的小姐,小姐看看信的地址,顺手数了数身边的一摞信,又瞅了瞅这个气质不凡的男青年,调侃的说:“哟,这己经是今天第二十三封寄往美国同一个地方的信了。”
陈剑飞听了这话,心中咯噔一下打了个结儿,没想到自己忙活了一上午,还是落在别人后面了,他做作的露出迷人的笑容问窗口里的小姐:“麻烦再打听一下,刚才有两个女孩,高的留短发,矮的留长马尾辫,她们是不是也给这个地方寄信?”
看到眼前的帅哥发问了,窗口里的小姐酸味儿十足的回答:“是的。”
陈剑飞眼珠飞快的一转说:“那请您给我办个特快专递服务。”
办好手续发完信后,他开始琢磨起梁雅文来了,一种强烈的感觉让他深信也许自己会和这个女孩之间发生些什么,这种毫无根据的想法萦绕在他心头,他决定耐心的等待那个还是未知数的时机的到来。
其实面对着唐纳德的征友信息,在中国只要这本刊物发行的地方都掀起了一阵不大不小的热潮,从南到北,从小孩到老人,只要是认得几个英文字的人,都像抓住宝贝一般紧紧抓住了这个与外面的世界交流的机会,也为自己的出国梦开始铺垫桥梁。
人生就是这样,汇聚人们脚印多的地方自然就形成了一种主流,疯狂的追逐这股主流的人们又将出国潮的潮头越推越高,值得一提的是唐纳德的征友信息在此时对这些人来说也的确是漂浮在浪尖上的一线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