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级法院门口熙熙攘攘,堆满了主持人和网红博主,黑压压的乌云遍布,风吹得猛烈,树影在八月太阳的威严余光下印在地上,一阵猛风,树影交错,引起阵阵响声。
-法庭
和法院门口一样,旁观席依旧坐满了人,摄影的装备堆放在群众两侧。法官端正姿态,安坐在审判席。
“开庭。”
法锤落下的余音悠长,旁听的人群不再嘈杂,渐渐安息。
铁门嗞呀一声打开,橘红色的囚服格外显眼,远处的闪光灯开始运转,沈末没见过这种阵势,低着头躲避白光。
“沈末连环虐杀案第三次庭审,现在开始。”
沈末毫不在意地被庭警押入被告席,双手带着手铐,昂着头瞄了一眼观众席,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不禁冷笑一声。
“被告,请你严肃。”
沈末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法官,闭着眼点了点头。
法官知道沈末不尊重他,但是也无可奈何,说实话他心疼这位残忍却又可怜的杀人犯,但是作为一个法官,最基础的必备品是不能对你的审理人抱有任何偏向性的态度。
“本案经审理,驳回被告律师关于被告有精神分裂等一系列证据,在此宣布最终结果。”
“本案宣布,被告沈末因故意杀人罪判决***,因其作案手法恶劣,对社会造成巨大影响,判决***立刻执行。”
“被告及其律师,你们是否接受结果?”
被告律师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沈末抢先。
“我接受。”
沈末睁开眼睛,重新望向观众席,那个位置空了出来。
***犯住在单人监舍,除了铁门,唯一可以有光照亮的地方便是那个与外界联通的窗。窗很高,沈末只能靠在铁门旁才能看得见外面的蓝色的天,看得见八月的雨丝,看得见记忆里挂在老屋树前的风铃和她那该死却有些温暖的童年……
沈末站在光里回忆,却被铁棍与铁门的摩擦声打断。
“沈末,有人见你。”
又是嗞呀一声,她从日光进入灯光中,白色的光没有日光温暖,有种疏离的冷漠,而日光却是热情带有暖意的。
她有些好奇,是哪家报社的记者想给她做临终特写,或者是哪个网红博主看准了噱头准备在网上胡编乱造。
可惜都不是。隔着一扇扇玻璃门,是一张熟悉不过的脸。
“苏警官…”
沈末声音好像被八月的气温拉长,懒洋洋的。
“真是好久不见。”
她坐在位置上,惨白的嘴贴在话筒上,眯着眼睛,像是真的被太阳晒着了似的。
“我们…没办法确定你是在哪一个人格下杀害的你父亲。”
苏暮雨警官往前挪了挪身子,双手紧握话筒。
“我会努力为你争取减刑的机会……相信我好吗?”
尾音泄了气,带着些哭腔。
“你错了,我没有父亲。”
“我解脱了。”
沈末突然向苏暮雨微笑,许久未触水的唇龟裂开来,一道道颜色分明的红印像极了监狱外倾斜的雨丝打在树叶上的雨痕。
“我现在有点恨你。”
沈末摸了摸鼻尖,双手因为手链而连在一起,不得不同时举起,有些滑稽。
“…对不起。”
苏暮雨始终不敢看沈末的眼睛,短暂的三个字之后是慌乱地逃离。
执行前的夜晚一直在下雨,即使是夜里也依旧酷热难耐,沈末只是靠在铁门上,囚服单薄,凉意通过皮肤刺向骨头,在五脏六腑里胡乱窜逃,沈末不禁冷颤。
她没回到床上,而是在铁门前蜷成一团。她始终是一只刺猬,腹部最为柔软,是沈末杀人的诱饵,每当人们伸手触摸那份柔软的时候,她残忍地将刺指向他们。
冷热交替灌进身体,一道不知是因为热还是冷留下的汗,由额头滑落进嘴角。咸,是沈末在世界上体验的最后一个味道。
八月的雨在那个清晨停了。
沈末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在这最后一觉里睡的这么安稳,她没吃送来的早饭,因为她知道死人会自动排泄,她不想让自己死后那么恶心,还要像新生儿一样让陌生人处理一切。
她在大厅里坐着看时针慢慢移动到第九个数字,秒针一直在不停地转,世界上还没有她的时候在转,再次没有她的时候也还在转,直到九点整。没有任何留恋,没等狱警上前,她便站起,踏上行刑的草地,一步步走向她的自由。
雨滴在泥土上还残留着,形成一摊摊泥潭,场地边缘长着一株株野草,早已经茂密得很,沈末被蒙上布袋,被人扶着慢慢走向目标地点,然后就是一个人在黑夜里独自站在陌生地点的恐慌,令她奇怪的是她本就熟悉黑夜,可是心跳声却格外清晰。
沈末曾经一直觉得自己是无畏的,可是在她的记忆里,有两次是意外。一次是在十八岁的床上,一次是三十四岁的行刑场上。
“砰。”
她只听得见枪声,不知道子弹是从哪里贯穿自己,然后无意识的前倾,最后落地。她成为了八月的最后一滴雨,自此,她回忆里的无数个八月,不再下雨。
虽隔着布袋,但是她嗅到了泥土的气味,想起童年时老屋前的公园里,雨后泥土的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