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地鸡代号鸢第2章 守夜(二)在线免费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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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揽着委地的长罩衫,足音与布料摩擦地板的响动在震耳的雨声的掩护下,显得无声无息,她慢慢走到了贾诩座前。

这是今夜她第一次仔细地看他。贾诩身形高挑修长,就算是坐姿,广陵王站在他跟前也没有特别居高临下。他的双手也没有安分地交叠在腿面,而是微蜷成双拳按在膝上。就在广陵王站在他前面时候,他才很慢地转来,微微昂起头,以平视的姿势,抬眼对着面前的亲王。

他的面颜无可挑剔,浓眉深目,乌发雪肤,真是赏心悦目的容貌,但任谁也不会对这样一张过于妖艳昳丽的脸放松警惕。

她回想起第一次见到他那时,来自西凉军的情报是一回事,见到本人又是另一回事,没想到这样的一个人和董卓郭汜之流居然是一伙的。只是惊艳也就是片刻的事情,待他开口,唇舌交锋几句,她就立马幻灭且平静地接受这人确实是来自西凉军。矫情又刻薄,果然一样的让人讨厌。

“殿下,在下还是先行告退为好。不然只怕雷雨来势汹汹,殿下要是受惊梦魇了,也会怪罪到在下身上。”贾诩仍用着轻飘的语调,看上去漫不经心的模样,伸手去抓榻边的手杖。

“军师话都说满了,那就更不能让你走了。”广陵王笑吟吟地在他前面欠了身,指尖按在他紧握手杖的手背上,渐渐使力,“不然,本王梦魇醒来,到哪里找你算账啊?”

贾诩还是那副不变的神色,甚至还跟着广陵王笑了两声,微微颔首,语带示弱的腔调,道:“殿下又何必要与一个没用的瘸子较真。”

只是他的眉头先脱离开他的表演,蹙在一起,让他的眉目看着更深了。

“为什么不呢?”

广陵王饶有兴致地盯着他,她的指尖隔着他过虎口的细纱薄袖,感觉得到肌肤的微微颤动,畏寒、激动、恐惧?不管来自于什么,她心情都能愉快了不少。这才是一个正常的“回应”,给她的一部分“解答”。

“……殿下?”他神色还是沉静,语气甚至比方才还低声哀怨,但是对上他那双几乎要冒凶光的眼睛,广陵王只会觉得,如果他是条野生的毒蛇,现在是摇着尾巴往后蓄力地吐信子,下一秒她就要被狠狠叨一口了。

广陵王忽然松了指尖的气劲,复站直身子,笑道:“本王开玩笑呢。”她又打量了他,接着抚掌说,“军师可是我亲写聘书到颍川荀府,连下三封才请来的上宾,我怎么敢对军师造次?”

也不知道怎么的,他的脸色只比方才故意吓她时候更难看,连假笑都消失了。

她想了想,便顺着语势,看一眼外头,试图缓和道:“只是眼前雨势实在太大,打伞行路都困难,不如军师就在此处暂歇吧。”

他毫不客气地回了句:“再大风雨也比池鱼之殃好多了。”

不都说了是……广陵王扶着额角。

其实,白日和他平议,分明不是如此。毕竟贾诩怎么说也是得到每任雇主好评的谋士,业务确实无可指摘。只是,这确实是他进楼以来,广陵王第一次在谋事以外单独接触他。这种感觉怎么说呢,就像他们还是敌对的两方一样,还是他在她的言行举止中察觉到了什么吗?

如果诸事都能看透,至少说明他是敏锐的谋士,主人与谋士本就该一心同体,作为主人的广陵王合该欣慰。但是,唯独被他轻易看穿,她是最讨厌的。

于是,她转念,故意遗憾地说道:“你还是留下吧,反正今天也没法再召其他人来守夜了。”

“那岂不是倒了殿下的胃口。”他幽幽道,狡黠的笑意上挂着自虐的味道,垂目而下,右手不经意地按在右腿旧伤的位置。

广陵王不语,只无声地看着他。

“倒也无妨。”当贾诩抬眼重新对上广陵王的时候,她敛袖转身往外廊,头也不回地走去,快至门口的时候,步子顿了顿,提高声音又补充了句,“先生可自便。”

担任贾诩的侍者是一件轻松的事情,伺候起居,料理家务,从不需要事事回禀于他,他也从不对于生活质量有过什么评价。

比如此刻,他面前摆着已经拆封的信笺,出神地望向窗外,老练的侍者就不会因为过了用餐时辰而出声提醒,照常安静地将他手边纹丝不动的餐食端走就好。除非,他特意吩咐,就像现在一样。

“今日有些困倦。”

他手按在落有旧伤的腿侧,声音有些轻,语速也慢慢的,目光甚至还停留在窗外的某处。老练的侍者心领神会,立刻去后堂开始准备药浴的热水。

而贾诩的侍者烧沸浴桶里的热水的时候,广陵王宫的宫人刚从冰室斫下两大块冰。

冰在房中央的鎏金广口盘里腾着寒气,一位宫人在边上摇大扇。

广陵王刚踏入房里,就觉清凉不少,看来从傍晚开始就一直都摆着降温。原先汗湿的束胸与里衣,反倒突然凉得让人发颤。

她很快替了宽松的寝衣,然后坐在铜镜前由侍女服侍拆解发冠发饰。她内寝的侍女都是宫中信得过的老人了,从小在她身边侍奉起居,她的女子身份对于她们不是什么秘密。

铜镜边插着一只紫色的纸风车,这是前几日她市集上觉得好玩随手买的,她这种一时兴起就掏钱的习惯,每次都会被随行的那位副官念叨,开始的时候,被人直言毛病,还会有些羞赧,时间长久了,她也练就一耳朵进一耳朵出的本事。

说起来,如果他没出差就好,就不会有人那么没眼力见地半夜叫来贾诩。

她郁闷地想着心事,伸手去拨弄下风车的叶片。粗糙的纸张洇成一团难看的深色,整体因为受潮而耷拉着,转也转不了两圈,一点也不好玩了。

“是最近梅雨天的潮气重,待到放晴,将这小玩意晒一下就好了。”贴身女官似是见她不悦,一边用犀角梳为她梳发,一边温言宽慰。

而广陵王摇摇头:“我烦心的不是这个。”

“殿下若是为外堂的先生烦心,那妾身替殿下赶他回去就是。”

广陵王又摇摇头,叹了口气,念道:“雨这么大,他又腿脚不便,到时候摔一跤,摔出好歹来,或是淋了大雨,直接躺床上了,那我……”她的指尖又拨弄了几下完全萎靡了的纸风车,话越说越轻,停顿了会儿,才理直气壮地说完,“主要是他那个荀学长,指不定又要来找我算账了,傅融不在,现在可招惹不起。”

侍女们噗嗤笑出声,被广陵王折着镜子瞪视。

“妾身还以为,殿下是讨厌外堂端坐的先生呢。”

广陵王拈着梳妆台上的鸢羽发饰,望向镜子里的自己,解下约束的长发盈盈披肩,未被整理到的柔软的发丝挂在两颊,使得平日英气的面颜柔和不少。

她指节轻叩在台面上,哼了一声,嗔怪道:“都在我身边那么久了,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室内侍女们又压低了声嬉笑一阵。

“长得是挺俊的。”后头摇扇的侍女插话,“个子高,脸不知傅没傅粉,看着可白了,眼睛又大又亮。”

“哎,脸太白晚上看不害怕呀。”

“还别说,他若不是瘸子,那还真能说是风姿卓绝的子都。”

“唉是瘸子啊……”

“喂,有这么夸张吗?给殿下守夜的,哪个不俊呀?”

“不信?你一会也帘子后面瞧瞧去。”

“哼,看就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