键盘缝隙里落着三根断发，白炽灯管在头顶发出蜂鸣。
这是连续加班的第三十二天，为了那款该死的末日生存游戏。
"老陆，场景渲染又出bug了！"实习生小张把测试机拍在我桌上，屏幕里丧尸的獠牙正在诡异抽搐。
我揉了揉发烫的眼皮，突然发现那些像素组成的裂痕，竟与妻子林雪锁骨下的新纹身一模一样。
这个念头让我喉咙发紧。
三天前的深夜，我撞见她站在浴室的镜子前，鲜红的藤蔓图案从肩胛骨蔓延到胸口。
她说是闺蜜推荐的新潮纹身，可当我的手指碰到那些凸起的线条时，冰凉的触感像某种活物在皮下蠕动。
"陆哥？你脸色好差。
"小张递来罐装咖啡，铝罐表面凝着水珠。
我这才意识到空调早已关闭，但后颈却不断渗出冷汗。
落地窗外，城市霓虹在雨幕中晕染成血色光斑。
手机在裤袋震动。
林雪的微信头像跳出来："老公，我给你炖了当归鸡汤。
"配图是砂锅里翻腾的浓汤，袅袅热气在镜头前结成奇异的螺旋。
我突然想起上周陪她去的庙宇，那个瞎眼道婆摸着我的掌纹突然尖叫，香炉里的灰烬无风自扬。
测试机突然爆出刺耳杂音，丧尸的眼球迸出马赛克裂纹。
我俯身去拔数据线，心脏猛地抽搐，像是被无形的手攥住拧转。
倒地瞬间，我看见小张惊慌的脸在视野里旋转，他的瞳孔深处闪过暗绿色代码——和上周来家里做客的江昊，那个声称要给我介绍投资人的发小，眼中流转的光一模一样。
黑暗中有齿轮咬合声。
再睁眼时，我站在公司走廊，身体呈现出半透明的灰白色。
十八楼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紧接着是林雪的尖叫："阿川！"那声音里带着颤抖的哭腔，可当我飘到声源处，却看见她正把口红仔细补匀，江昊的手掌贴在她后腰，两人面前是我的尸体。
"脑溢血，过劳死，完美。
"江昊用鞋尖踢了踢我青紫的脸，"多亏你在他水杯里加的好东西。
"林雪从LV包里掏出个翡翠吊坠按在我眉心，玉石内部有黑雾翻涌："法师说这能镇魂七日。
等阵法完成，他的命格就是我们的了。
"我想扑过去，却被无形的屏障弹开。
江昊突然转向我的方向微笑，他的虹膜变成竖条形，像冷血动物的眼睛："别急，陆总。
游戏才刚刚开始。
"虚空传来纸张翻动的声响，烫金封皮的聘书落在我掌心。
地府人力资源部：陆川同志认定为工伤死亡，现聘为特殊事务科二级专员。
试用期三十日，完成KPI可续肉身。
署名处盖着朱砂判官印，血迹未干。
我握紧聘书时，听见无数怨灵的哀嚎从纸页渗出。
办公区突然灯光全灭，我的尸体手指动了动，胸口浮现出青铜色的工号牌：NO.404。
我是在福尔马林的气味中醒来的。
冷藏柜金属门上结着冰霜，映出我胸口的青铜工牌正在渗入皮肉。
404三个数字泛着幽蓝的光，像嵌在心脏上的微型显示屏。
"新人培训在十五分钟后开始。
"穿白大褂的少女敲了敲柜门，她手里的平板电脑闪烁着《地府员工守则》的弹窗，"记得领你的工装，前任专员在奈何桥执勤时融化了。
"停尸间被改造成开放式办公区。
飘浮的亡魂正在玻璃隔间里接电话，他们脖颈缠绕着数据线，耳麦里传出尖锐的哭嚎。
我接过少女递来的制服，袖口缝着暗红色"特殊事务科"徽章，布料里裹着某种冰凉滑腻的触感。
"这是用怨灵的头发编织的防弹衣。
"少女的胸牌写着"孟七七"，"顺便说，你的复活躯体每小时会腐烂0.3%，完成KPI能兑换防腐剂。
"她突然伸手戳了戳我的锁骨，那里的皮肤已经泛起尸斑。
全息投影在面前展开，回收违规阴寿交易品0/3填写死亡体验报告0/1我摸着后颈的尸斑走向电梯，镜面门映出诡异的画面——我的影子保持着仰面倒地的姿势，正是那夜在公司猝死时的模样。
电梯按钮没有楼层数字，只有"刀山""油锅""孽镜台"的篆体浮雕。
"结果。
"沙哑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穿JK制服的双马尾少女挤进电梯，她怀里的招魂幡贴着美团外卖的logo，铃铛上刻着"孟婆汤***"。
当她的马尾扫过我的手腕，发梢突然睁开密密麻麻的眼睛。
地铁通道的荧光灯管滋滋作响。
凌晨三点的末班车裹挟着阴风进站，车窗上凝结着人形白霜。
我握紧工牌激活阴阳眼，发现车厢里挤满半透明的上班族，他们后颈都插着U盘状的黑色晶体。
"那是记忆存储器。
"穿藏青制服的站务员突然出现，她的狐狸耳在帽檐下颤动，"这些灵魂被困在通勤执念里，需要找到他们的执念物......"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工牌扫描到我胸前的404编码时，瞳孔缩成两道竖线。
当我处理完第七个重复刷闸机的怨灵，手机突然收到林雪的短信。
她在人间的时间应该刚过去四小时，消息却显示："老公，公司说你猝死了，我不相信！"配图是我们卧室的床头柜，那瓶我每天服用的护肝片下压着张黄符，符咒上的朱砂图案与江昊那夜的翡翠吊坠如出一辙。
地铁隧道深处传来铁链拖曳声。
我循着声音找到一节废弃车厢，车座下散落着刻满符咒的金条。
当我要触碰时，金条突然融化成黑水，显出江昊的脸："你以为地府就是正义的？特殊事务科回收的阴寿，最后都进了......"尖锐的汽笛声撕裂幻象。
真正的危机来自车顶——那个穿着破碎职业装的怨灵正用高跟鞋敲击玻璃，她手里攥着染血的工牌，编码正是404。
在她扑下来的瞬间，我看见她心口的血管纹路与我的腐烂尸斑连成同样的倒计时图案。
我攥着染血工牌冲进地铁隧道，女鬼的指甲还嵌在锁骨里。
404编码在黑暗中发出蜂鸣，隧道墙壁开始渗出沥青状物质，将追击的怨灵凝固成琥珀。
这是重生后第一次触发"紧急避险程序"，代价是右手指骨已经露出森白。
"检测到非常规操作。
"视网膜上弹出猩红弹窗，地府系统的警告声带着电流杂音，"试用期员工禁止修改生死簿底层代码。
"我抹去眼皮上的血污，发现女鬼的工牌正在融化，金色代码流入我的血管——那是一串经纬度坐标，定位于江昊的私募基金大厦。
回到地府时，孟七七正在用骨勺搅拌冒泡的孟婆汤。
她身后的全息屏播放着林雪的直播画面，我的遗像被白菊簇拥，弹幕飞过"程序员猝死警示录"的标题。
"你老婆的哭戏值得一座奥斯卡。
"孟七七舀起勺汤浇在平板上，林雪脖颈后的朱砂符咒在汤水中显形，"看，往生咒的逆用法阵。
"任务结算界面突然卡顿。
本该到账的300阴寿值变成乱码，屏幕上爬满蠕虫状的像素块。
整栋大楼响起防空警报，天花板裂开无数眼睛。
"记忆清洗部来抢人了！"孟七七把我推进冷藏柜，"他们最擅长把叛逃者变成空白U盘！"柜门缝隙外，穿胶衣的清洗员正在倾倒血色磁带。
那些磁带盒上贴着人脸标签，我看到了自己的照片——七个不同死亡日期，车祸、溺亡、电击，最近一条正是三天前的过劳死。
最古老的记录停在1993年，而那年我还没有出生。
"找到你了。
"柜门被激光切开，清洗员的口罩印着条形码，"请配合记忆格式化。
"他的手术刀刺来时，我碰响了口袋里的地铁闸机卡。
那些凝固在墙壁里的怨灵突然苏醒，沥青物质化作利爪将他拖入地缝。
我用工牌黑入系统，篡改了自己的死亡编码。
重生回到人间时，暴雨正冲刷着江昊公司的玻璃幕墙。
透过阴阳眼，我看到大厦地下三层盘踞着巨型肉瘤，血管网络里流动着金条代码——正是地铁里见过的阴寿黑市。
林雪的电话突然接入："老公，我找到你留下的U盘了。
"她的声音甜得发腻，背景里传来符纸燃烧的噼啪声。
监控画面显示她正站在我家书房，手里握着我藏在《算法导论》里的加密硬盘。
当她抽出硬盘时，书柜上的法学典籍突然渗出黑血，在地板汇成八个字："替命傀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