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曾出过一侯二伯的古老府邸已存在百余年了,只是如今却显得有些摇摇欲坠。
议事阁中,五位衣衫奢华的中年人和老者围坐一圈,他们除了家主就全是张家家老和太上家老。
脾气最暴躁的四家老强压一丝怒气开口道:
“那金乌卫今日把我张府都给围了起来,那疯女人莫不是又想抓那个嫡系子弟去给她当***羞辱?”
渭阳女帝这几年后宫确是选的有些频繁了,连张家最优秀的后辈张至诚都被招入宫封了贵妃。
要知道哪怕绵延千年的门阀世家的根本也并不会完全是土地私兵,重要的始终是人,是能人,是能庇护家族百年兴衰之人。
更可气的还是女帝连续宠幸张贵妃一个月,甚至三日一次的朝会也缺席了七次之久。
这对于重男轻女,尊古制的张家无异于是***裸的羞辱。
但这也不代表四家老能如此称呼渭阳女帝,只是在场的人也没心情去管这些细枝末节。
“老大和我张家入朝为官者都已经一日未归,这么大阵仗,如果女帝真的只是想来张家选妃,那倒也谢天谢地了。”
二家老唉声叹气的说道。
四家老瞪着铜铃般的眼珠子:“那总不能是要灭我们张家吧?”
“起码抄家贬官是少不了的。”
家主沉声道。
“凭什么啊?我们张家自己的矿脉出问题了而已,大不了我们自己承担损失就算了,关他皇家什么事?”
四家老怒道。
“老四,虽然矿脉是我们家发现开采的,但我们只有其中一成受益而已,何况我们与那边的联系……”
家主叹道:
“还是做好最坏的打算吧,太上家老和老二带着至仁、小凡、不凡、莫凡等嫡系逃往西边避祸,我张家嫡系还在,就不会亡。”
一直未开口的太上家老摇摇头:“事情未必会发展到那一步,各世家皆签订渭水之盟,若见死不救,势必会唇亡齿寒。”
“赢氏的实力恐怖到令人绝望,就算所有世家联合加起来也不够金乌卫暗金卫杀的。”张家家主苦笑摇头。
气氛一时沉闷下来,等待着最终的命运。
张家演武场,一个十五岁的少年正挥汗如雨般苦练剑法,他叫张威,是张家庶出。
庶是旁枝为仆从,嫡子必居堂奥中。
以庶子的身份想要取得乃至超越前世成就,自然要更加努力。
所幸这个世界有武道,有武夫能以一敌万,有宗师能只身灭国,不甘于平凡者皆向往之。
只是武道对天赋要求极高,他的天赋只能说不错,虽然得到主宗传授张家至高功法《乾坤臻气诀》,但内力方面的进展还是有些缓慢,卡在八品,迟迟不能破境。
无奈,只能修炼外功。
一个黄衣少女坐在旁边捧着一本古卷,偶尔看少年练功。
她肤光胜雪,双目犹似一泓清水,容貌秀丽之极,当真如明珠生晕,美玉莹光,眉目间隐然有一股书卷的清气。
天下间,习武自然比赋文有前途的多,在张家更是如此。
但如果是女子,除非天资卓越,否则就只能习文。
在张家,这是一出生就定好了的,哪怕是主脉也不例外。
“威弟弟,休息一下吧。”
黄衣少女向张威招了招手,同时递上了杯水。
少年父母早亡,但天资不差又肯用功,她平时对其多有照顾。
“谢谢。”张威倒也没坚持,道了声谢就咕噜噜的喝水,“舞桐,你知道外面发生什么了吗?家老们为什么不让我们出去?”
“不是说了吗,我比你大,你要叫姐姐。”张舞桐轻轻的敲了敲张威的脑袋,“长幼有序,礼不可废。”
少女说教的样子也是美极了,看得张威一阵失神。
但她突然有些黯然道:“张家这次的麻烦恐怕不小了。”
“你放心,我会保护你的。”
张威攥紧了拳头,虽然少女的名字和他前世的女儿一样,但他始终对其心怀爱慕,只是对方毕竟是主脉之人,他哪怕是年轻一辈的佼佼者,也不可能让家老给其改名。
……
张府外,两千金乌卫已将之团团围住。
昨日,大殿群臣争论了两个多时辰,女帝昏昏欲睡之际,打了个哈欠,下了定论:张家,当灭。
口干舌燥的群臣无一敢反对,连劝谏的话都一时憋不出来,省了不少扯皮的功夫。
“殿下,待会切勿心慈手软。”马背上,一黑脸文士向一旁的金发男子叮嘱道。
“你放心好了,不听话的狗自然当宰,方原懂的。”赢方原淡笑一声。
他便是三皇子胡阳王赢方原,亦是大商长子。
因为大皇子还没出生就被测出是男子,一开始就被所有人寄予厚望,诞生下来后资质却只是中等偏上,连头发都只是淡黄色,很明显继承的金乌血脉也不浓郁,于是面临前所未有的压力,在九岁那年抑郁猝死。
而二个诞生的是公主,如此一来,他这个三皇子就顺理成章的变成长子。
但其实赢方原的内心并没有表面那么平静。
他在心中不停地进行心理催眠。
他们是NPC,他们是游戏角色,他们有错,他们该死,他们……挡了我的道!
是的,他还在犹豫,还在纠结。
以前写小说时,只觉得再恐怖再血腥再人性扭曲的剧情,自己所能感受到的,只有其中所蕴含的那种美,只有创作的满足,只有书常人所不敢书之满足。
但当你真的站在人家大门,一言决其全家生死时,还真的很难下定决心。
赢方原不清楚这算不算圣母,还是……人之常情。
他的掌心里,全是汗。
他知道,到最后,自己肯定会下令的,他要保护自己,要保护自己现在地位以及所拥有的一切。
但他还想再缓缓,再缓缓,再缓缓,再等等,再等等,再拖一拖……
该死,明明劳模杀人练蛊,屠村灭族皆是云淡风轻!
为什么到自己这里,灭个门而已,就有点下不去手了?
在赢方原心里,仿佛有一个古月方源,正在对自己这个胡阳王疯狂痛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