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老宅的铜风铃在料峭寒风中叮当作响,惊醒了伏案而眠的墨卿。
他揉了揉酸涩的眼角,发现砚台里的松烟墨已凝成薄霜,狼毫笔尖挂着晶莹的冰珠,在晨光中折射出七彩光晕。
"公子,西街的米价又涨了三十文。
"老仆福伯佝偻着背往鎏金火盆添炭,火星噼啪炸开,映得墙上《朱子家训》的拓本忽明忽暗。
墨卿漫应一声,目光仍黏在《春秋繁露》泛黄的纸页上。
书案旁堆着半人高的《盐铁论注疏》,父亲生前批注的朱砂字迹如点点凝血,在"农商之辩"的段落间蜿蜒成河。
他伸手抚过母亲留下的羊脂玉佩,温润的玉面上沁着经年累月的凉意。
十年前那个风雪夜,母亲咳着血将玉佩塞进他掌心,喉咙里滚着血沫也要挤出那句"沈家诗书,不可断绝"。
那时檐角的铜铃也是这样叮咚作响,混着医官匆匆离去的木屐声,在记忆深处刻下永不愈合的裂痕。
忽有冷风卷着冰粒扑进窗棂,案头《水经注》的书页哗啦啦翻动。
墨卿慌忙按住书角,却见父亲在"济水"篇旁的批注:"大禹治水,疏而不堵"。
朱砂字迹被冰晶洇得模糊,像条游动的赤蛇钻入汴渠故道的沟壑。
第二章·市声初闻惊蛰那日,福伯咳出的血沫溅在回廊的冰面上,绽开朵朵红梅。
墨卿攥着药方冲出门时,绣着青竹的袍角被门环撕开道裂口,寒风立刻顺着缝隙灌进来。
他望着门外陌生的长街,忽然想起《东京梦华录》里"天晓诸人入市"的记载,却不知眼前的市井比书中热闹百倍。
声浪如潮水般涌来。
卖胡饼的西域商人金发卷曲,琉璃眼珠映着朝阳,腰间银壶晃出乳香气息;茶楼说书人的醒木拍碎前朝秘闻,惊得檐下白鸽扑棱棱飞起;胭脂铺前少女们的银铃笑语,混着货郎担头茉莉香粉的甜腻,在晨雾中织成五彩罗纱。
"公子当心!
"墨卿被疾驰的马车撞得踉跄,怀中药方散落如雪。
车帘掀动间,他瞥见半张敷着铅粉的妇人面孔,鬓边金步摇的流苏扫过"户部清吏司"的朱漆木牌。
待要细看,马车已碾过青石板上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