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将天山主峰染成血色琉璃，林雪棠的青霜剑倒插在雪地里，
剑穗上沾着的血珠正顺着冰晶纹路蜿蜒而下。她半跪在演武场中央，
素白劲装早已被师兄弟们的鲜血浸透成绛紫色。"第九个。"数着西北角屋檐下的尸体，
少女指尖深深掐入掌心。三师兄咽喉处的三棱镖闪着幽蓝寒光，
那是他上月生辰时自己亲手所赠。风雪掠过回廊，檐角铜铃叮当作响，
恍惚间又听见师兄清朗的笑声："小师妹的暗器手法越发精妙，
再过两年怕是要抢了大师兄的位子。"林雪棠猛地转身，剑锋扫落一片积雪。
梅树虬枝间闪过玄色衣角，她甩手掷出三枚银针，却在看清来人面容时强行收势。
银针擦着那人鬓角掠过，钉入身后廊柱发出金石相击之音。"十年未见，
雪棠的'寒梅三弄'倒比当年更凌厉三分。"萧无垢摘下面具，
苍白面容在暮色中宛如冷玉雕成。他玄色大氅上金线绣着的饕餮纹在风中翻涌，
腰间悬着的羊脂玉佩却温润如初。林雪棠喉头腥甜。她记得建文三年的元宵夜，
燕军破城时是这双手将她从火海中拽出；记得他背着她穿过箭雨，
后颈淡青色胎记在火光中忽隐忽现；更记得三日前飞鸽传书上的血字——"灭门者萧"。
青霜剑携着破空声刺出，却在触及他心口时骤然凝滞。剑尖挑开玄色衣襟，
露出贴身悬挂的鎏金木匣钥匙，正是师父闭关前交托之物。"你怎会有..."话音未落，
萧无垢突然扣住她手腕。温热的血顺着剑刃滴落，在雪地上绽开朵朵红梅。"小心身后。
"他低语时气息拂过耳畔，林雪棠闻见淡淡的龙涎香混着血腥气。七道黑影自屋顶跃下，
胸前青龙纹在暮色中狰狞如活物。为首者手中弯刀映出林雪棠苍白的脸，
刀柄嵌着的猫眼石让她心头剧震——那是半年前劫杀崆峒派时见过的西域兵器。
"青龙会要的是二十年前漠北带回来的东西。"萧无垢玄铁扇展开时带起罡风，
将三枚淬毒袖箭尽数扫落，"令师闭关前，可曾给过你鎏金木匣？"林雪棠旋身避开弯刀，
剑锋在雪地上划出半月光弧。
她忽然想起月前师父呕血时的模样：老人枯槁的手指死死扣住鎏金木匣，
浑浊眼中泛着异样的光。"此物关系重大..."未尽之言被剧烈的咳嗽打断，
掌心血迹里分明混着冰晶碎屑。黑衣人突然结阵，七柄弯刀织成密网。
萧无垢反手将她推出战圈，玄铁扇骨间迸出十二枚透骨钉："去敦煌找哑医孙三指！记住，
冰魄银针不可..."话音戛然而止，他左肩已被弯刀贯穿，鲜血溅上林雪棠的衣襟。
少女疾退七步，袖中冰魄银针尽数激射而出。七具尸体轰然倒地时，
她看见黑衣人后颈皆纹着朱雀图案——与三日前密信中夹带的图腾如出一辙。风雪愈烈，
萧无垢的身影已消失在暮色中。林雪棠颤抖着拾起地上染血的玄铁扇，
发现扇骨内侧刻着细小篆文："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翻过扇面，
斑驳血渍间隐约可见半幅舆图，蜿蜒曲线指向敦煌西南的鸣沙山。夜色吞没最后一缕天光时，
林雪棠在藏书阁密室找到了鎏金木匣。匣内羊皮卷上朱砂绘制的星图与扇面舆图重叠，
北斗杓柄正指玉门关。当她触碰到匣底暗格中的冰魄银针时，针筒突然迸射蓝光，
针身上浮现出细如蚊足的小字："靖难遗秘"。阁外忽然传来积雪压断枯枝的脆响。
林雪棠反手将银针藏入袖中，青霜剑刺穿窗纸的刹那，
看见大师兄的尸体正挂在梅树上随风摇晃——尸身右手紧攥的布条上，
歪斜地写着"往生殿"三字。敦煌城头的风灯在暮色中摇晃，
将林雪棠投在城墙上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她裹紧粗麻斗篷，
指腹摩挲着藏在袖中的冰魄银针。针筒表面的蓝光越发频繁地闪烁，
仿佛在应和着城中某处隐秘的共鸣。"姑娘要买骆驼刺蜜吗？"驼队首领阿史那拦住去路，
黝黑脸庞在风灯下泛着油光。他掌心的琉璃瓶里金蜜荡漾，
却在林雪棠伸手时突然翻转——三枚狼牙镖破空而至！青霜剑尚未出鞘，
斜刺里飞来半截竹筷将暗器尽数击落。茶寮阴影中传来沙哑笑声："三年不见，
阿史那首领的待客之道越发别致了。"孙三指佝偻着背从阴影中走出，
左手仅剩的三根手指捏着青瓷酒盏，右手断腕处铁钩泛着幽蓝寒光。驼队众人突然面露惧色，
阿史那额角渗出冷汗："孙先生，往生殿要的人我们不敢..."话音未落，
铁钩已穿透他的咽喉。孙三指舔舐着钩尖鲜血，
浑浊独眼盯着林雪棠："小丫头带着冰魄银针招摇过市，是嫌仇家不够多？
"戌时的更鼓声里，林雪棠跟着孙三指钻进地下密室。
当冰魄银针被放入青铜蟾蜍口中的刹那，密室墙壁轰然转动，露出满室冰雕玉琢的机关图谱。
孙三指断腕铁钩轻触冰墙，寒霜瞬间爬上他半边身子："这是你父亲林远图毕生心血。
"林雪棠如遭雷击。她记忆中的父亲只是苏州茶商，
十岁前的记忆在燕军屠城那夜便戛然而止。冰墙上浮现的持针男子画像，
分明与书房中父亲的容貌有七分相似。"二十年前，锦衣卫千户林远图奉建文帝密旨，
将半幅藏宝图铸入冰魄银针。"孙三指的铁钩划过冰面，星图轨迹突然流动起来，
"你师父灭门前夜，往生殿在鸣沙山挖出了另外半幅舆图。"密室突然剧烈震动，
沙粒从砖缝簌簌而落。林雪棠扶住冰墙时，恰见冰面倒影中寒芒闪动。她旋身掷出三枚银针，
却与来袭的透骨钉在空中相撞，迸出幽蓝火花。"孙先生好算计。
"萧无垢玄衣染血自暗门走出，手中玄铁扇展开时带起腥风，"用冰魄银针作饵，
是想引往生殿与锦衣卫鹬蚌相争？"孙三指独眼眯成细缝："萧大人不妨猜猜，
当年林夫人产女时，为何要在婴儿肩头刺朱雀纹？"话音未落，铁钩突然刺向林雪棠后心。
萧无垢飞身相护，扇骨间迸发的透骨钉却穿透孙三指眉心。密道崩塌的轰鸣声中，
萧无垢拽着林雪棠跌入流沙暗河。冰冷刺骨的水流里，
他染血的手指扯开她肩头衣料——火红朱雀纹在夜明珠幽光中展翅欲飞。
"建文四年七月初七，靖难军破应天府当夜。"萧无垢的声音在暗河中回荡，
"林夫人将刚满月的女儿交给乳娘时，往生殿的追兵已至..."暗河尽头豁然开朗，
月光倾泻在鸣沙山麓的残碑上。林雪棠望着碑文"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篆字，
袖中冰魄银针突然剧烈震颤。两半星图在月光下合二为一，银针表面浮现完整的藏宝路线，
终点赫然标注着"金陵孝陵"。萧无垢突然咳出黑血，
玄色衣襟下露出溃烂的箭伤："三日前你中的狼牙镖有毒..."他踉跄着扶住残碑，
指尖在"永昌"二字上重重一按。碑底暗格弹出的玉瓶中，冰魄银针正泛着妖异蓝光。
"当年林大人用九根银针封存藏宝图，这是最后一根。"他将银针推入心脉，
脸上浮现不正常的红晕，"往生殿主便是当年出卖你父亲的锦衣卫同知，
如今他..."夜枭啼叫声撕裂寂静，十二名黑袍人如鬼魅般自沙丘浮现。为首者摘下兜帽，
露出与林雪棠七分相似的面容："我的好妹妹，该把爹爹的遗物还给往生殿了。
"青铜烛台在甬道石壁上投下摇曳暗影，林雪棠望着与自己面容相似的女子，
冰魄银针在掌心发出蜂鸣。往生殿主指尖轻抚腰间玉带，
镶着的猫眼石映出十二种变幻光晕——正是三师兄咽喉致命伤的形状。"姐姐？
"这个称谓在喉间滚了滚，终究化作青霜剑的铮鸣。林雪棠剑锋扫落对方兜帽的刹那，
十二盏长明灯突然同时熄灭。黑暗中响起环佩叮当，
往生殿主的笑声带着金石之音："当年父亲将冰魄银针一分为九，你我各得四枚，
最后一枚..."她突然贴近林雪棠耳畔，"不就在萧大人心脉里跳着么？
"林雪棠旋身后撤，后背却撞上冰冷的玄铁甲胄。萧无垢的气息裹挟着血腥味笼罩下来，
他手中染血的玄铁扇正抵住她后颈大椎穴。往生殿主掌风袭来时，
他忽然揽住林雪棠腰身倒纵三丈，扇骨间迸发的透骨钉尽数没入追击者的眉心。
"萧某的戏可还入眼？"他在她耳边轻笑，指尖拂过她肩头朱雀纹。林雪棠反手扣住他命门，
却摸到溃烂伤口里嵌着的冰魄银针——针尾雕着的朱雀纹章正与自己肩上胎记严丝合缝。
地宫突然剧烈震颤，穹顶星图开始诡谲流转。往生殿主甩出七丈红绫缠住石柱，
猫眼石映出的光斑竟在墙上拼出《璇玑图》残章："好妹妹可知，
当年父亲在银针里封存的不是藏宝图，而是建文帝的..."萧无垢突然挥扇斩断红绫，
揽着林雪棠跃入突然开裂的地缝。下坠时她看见往生殿主撕开人皮面具，
露出布满烫伤的狰狞面孔——那伤痕竟与师父临终前颈部的灼痕如出一辙。
冰冷的暗河水浸透衣衫，林雪棠在浮沉中抓住萧无垢的腕脉。他心脉间冰魄银针的震颤频率，
竟与自己袖中银针完全同步。湍流将二人冲进白玉砌成的墓室，
九龙棺椁上的夜明珠照见壁刻：画中武将手持青霜剑，眉目与林雪棠有八分相似。
"永乐元年，锦衣卫指挥使林远图奉旨督造孝陵地宫。"萧无垢咳着血沫推开棺盖，
露出内侧密密麻麻的刻字，"却在工程将竣时，带着九枚冰魄银针消失于江湖。
"棺中突然射出暴雨梨花针，林雪棠挥剑格挡时，剑锋与棺内陪葬的青霜剑鞘撞出火星。
两柄剑身同时浮现荧光篆文，拼成完整的《伐燕诏》。她突然想起师父临终前攥着的血书，
那些支离破碎的笔画竟是诏书片段。"当年你父亲私藏建文帝讨逆诏书，
用冰魄银针封印地宫机括。"萧无垢突然撕开前襟，心口银针已变成妖异的紫黑色，
"唯有林氏血脉同时触发双剑，才能打开真正的..."地宫穹顶轰然炸裂，
往生殿主踏着坠落的砖石凌空而下。她手中赫然握着另外八枚冰魄银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