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他，就像只乌龟呢。”
几个在阴暗中的人讥笑着，领头的人一脚踹出:“你也是活该，去告老师？害我们老大休了一星期学。”
“咳，咳咳。”
地上蜷缩成一团的男孩猛烈地咳嗽起来，他的眼前突然一黑，晕倒过去。
……
沈临从梦中惊醒，身上的衣服已经湿成一片，感受不到半点温暖。脑海中还不断萦绕着那对他如梦魇的画面。
此时，气温稍凉，一股寒风吹过，将沈临思绪拉回现实，摇摇脑袋，自语道:“又梦到了，现在想想都还是好痛。”
扶着墙，沈临艰难站起身，险些摔倒在地。
走出不知住了多久的小巷。沈临抬起头，看着那片像深渊一样的黑夜，手指摩挲口袋中的一张张零钱。尽管它们大多破损肮脏，但他却痴痴地笑着。
不知何时，沈临无神的双眸闪出点点光芒。
四点左右，沈临来到一栋建筑前，注视着它，回想起二十年前那个人类不可避免的灾难:
国与国之间的普通人无法相会、亡魂成为一柄悬在人们心中的剑，可没想到，这反而成为他翻身的唯一希望。
沈临苦笑一声，靠在墙上又沉沉睡去。
被嘈杂的声音吵醒，一睁眼，入目是刺眼的阳光。沈临用手挡住爬起身，望向周围的人群，从门口的地方离开，向队伍末端走去。
站在队伍后方，沈临才仔细打量起那建筑，它叫民安处，但许多人私下更爱称其为转运处。但相比名称，沈临更关注它的标志。
它一半为黑代表黑夜，一半为白代表白昼。在两者交互之处，是一个身着白袍、看不清面容的人，他面对黑暗，似要将其击退。
据说这个标志是任务执行完成后，某个神秘的探索员找到的。
工作人员从沈临身旁经过，传来的除了钥匙的金属碰撞声外，还有队伍外两位大妈的窃窃私语。
“张姐，听说你儿子当上探索员了，可为你争了不少气吧。”
“哪有哪有，还不如你家娃，高学历，未来发展也是一片光明。”
“那探索员可不是什么好当的，全球现在不过两百万人，我儿子现在当不上探索员，以后连国也出不了。”
“现在出国有什么用？自那天后，只有探索员可以出国，大多被国家用于维持经济与外交了。我那儿子每天都抱怨出国累……”
之后的内容沈临没有再听，转眼前方人流已消失大半。但到目前为止，未有一人成为探索员的消息传出，周围看热闹的人早是司空见惯。
“上次诞生探索员是什么时候？”
“一月前。”
“不对，好像是两个月前……”
前方人流已然散去，沈临向心绪不宁地向民安处走去。
望向四周，除去供人歇脚的长椅，提供服务的前台，什么都没有。
深吸口气，沈临迈开步伐，径直走向前台。
前台的工作人员看上去无精打采，他正用一只手托着腮，眼神迷离。另只手有节奏地轻敲桌面。
沈临走到那人跟前，面相有些拘谨:“呃，你好。”
工作人员停下手中动作，微抬头，斜眼打量这个“流浪汉”。
沈临感受着上下扫视他的目光，双手下意识抓住衣角，一声不吭。
时间在这一刻被拉长，不过工作人员只看了几眼，心中便有了答案。他用半讥半讽的语气说:“费用一百元，请问您——不饿吗？”
沈临错愕了一瞬，但很快将心情平复下来。对于这种冷讽还打击不了他。
他从口袋中掏出一堆零钱，脸上轻松扬起微笑，顺势将钱递去。
工作人员轻哼一声，夺过沈临手中的零碎，对上面布满的褶皱和尘土撇撇嘴，取出一块不大的石头。
在不同角度下，石头闪烁着五彩的光泽，散发着若有若无的气息。沈临一下子失了神，有些恍惚。
工作人员对沈临翻个白眼，手指轻点桌面，给出提示。
“双手交叉握住，之后将手举在胸前，静待几秒。”
沈临拿起石头，按照要求摆好动作，紧闭上眼，轻咬嘴唇，身体仍微微颤抖着。
回忆如潮水般涌来，怎么也止不住:
幼儿园时，父亲背着自己，母亲站在一旁，笑容温柔和蔼，他自己则大笑地张开双臂，好似在天空自由翱翔……
小学时，他坐在家中的地板上，全身发软，家里书本、碎屑、茶水、混杂血液洒了一地。父母带有余温的遗体，伴着耳边萦绕的警笛声，模糊了他的意识……
初中时，被围在墙角，双手死死抱头，泪水无声地流出。听着刺耳的嘲笑，对痛苦逐渐麻木。无论在哪，周围人总以冷漠的目光看待他……
现在被人抛弃流落街头，一直以来卑微行事。他不清楚为什么阳光平等照耀在每个人身上，却只有自己感觉是那般寒冷。
“这么想来，我可真是个废物，一事无成。”
……
工作人员盯着沈临相握的手，嘴角微微勾起，看上去似笑非笑，但可以明显感受到他的嘲意。
他很快笑不起来了。
工作人员身体一颤，差点从椅子上摔下。
“怎么，怎么会？”
一抹绚烂红光从沈临指缝穿过。沈临也感受到手心的温暖，睁开眼，瞳孔急促收缩。
但很快，鼻尖渐起酸痒感，多年来积累的屈辱与苦涩，化作滴滴泪水顺脸颊流下。
手心红光蔓延开来，很快便覆盖到全身。
下一刻，光芒强烈了几分，处于红光中的沈临脑里充满柔和感。
突然，那股柔和转瞬即逝，转而是强烈的刺痛。一些本不属于他的记忆强行灌入了脑中。
之后，当一股莫名的能量从体内涌过，刺痛和红光才开始褪去。
经过刚才销魂的经历，沈临已是满头大汗，只感觉全身轻飘飘的。脚下一个踉跄，整个身体扑在前台上。
“大哥，您没事吧。”
见到检测成功的沈临，工作人员立即换了副面孔站起询问，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不过，工作人员也在诧异，明明检测这一环节应该没有任何感受，但为什么……
上一次这样的人……记不清了。
工作人员摇了摇头，将心中的杂念扫除，回过神来。抓紧抽出几张纸巾，扶起沈临，仔仔细细地将他脸上的汗珠擦掉。
见到工作人员动作的沈临吓了一跳，不知又从哪抽出力气，挣脱开手，向后撤去。
没撤多少步，沈临便腿发软脚下一轻，跌坐在地。
工作人员一个箭步冲上前，将沈临扶到座椅上吓得不轻:“大哥啊你这么就太见外了。”
“你现在可是高高在上的探索员，以后飞黄腾达，别忘记你兄弟我。”
直到刚才，沈临终于反应过来，他已经成为受万人敬仰的探索员。
他无奈地轻声道:“真是山猪吃不惯细糠，滑稽。”
工作人员并没有听到沈临的自言自语，他刚从前台取出记录本。
“来，大哥，记录一下您的信息，等我向领导汇报完，你就正式成为探索员了。”
“名字。”
“沈临。”
“年龄。”
“二十一。”
“家庭住址。”
“无。”
“电话号码呢？”
“不知道。”
“……”
工作人员尴尬地挠挠头，轻叹口气，建议道:“您最近要不先住在这，等指导你的人来后再走，怎么样？”
“不，不用，我这样……”
沈临本想拒绝工作人员，却也觉没什么好去处，总不可能让人家在大街上找自己，终是应下。
工作人员的表情虽是没什么变化，但内心是已经想好该死得多隆重了。
工作人员不禁笑出声，面对沈临疑惑的目光，立马收住，干咳几声。
“大哥，现在是神能的名称和基本使用方法，完成后你便去休息吧。”
“好。”
沈临开始在脑海中翻找，很快于之前被塞入的记忆中，发现了有关他神能的信息，仔细回想一番。
“名称是——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