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踮脚去够那只卡在冰雕牙缝里的手套，指尖刚碰到冰碴子，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嗤笑：“南方小土豆还带自投熊口的？”
苏绮罗转头看见个银灰短发的女生，正蹲在冰雕基座上啃冰糖葫芦。
黑色皮衣敞着怀，锁骨处纹着一串数字“1224”，军靴鞋带松垮垮地系着，整个人像是刚从什么机车电影里走出来的反派配角。
“要帮忙？”
女生把糖葫芦咬得嘎嘣响，山楂核精准吐进五米外的垃圾桶。
苏绮罗还没来得及开口，对方己经单手撑住冰雕一跃而上。
阳光穿透冰层折射在她耳垂的三枚陨石耳钉上，晃得人睁不开眼。
“抓紧。”
女生突然倒挂下来，手臂肌肉绷出流畅的弧度。
苏绮罗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被拦腰提起，天旋地转间己经稳稳落地。
手套轻飘飘落在掌心，还带着冰雕的寒气。
“林北雁。”
女生跳下来时带起一阵薄荷烟味，“你导航导反了，索菲亚教堂在那边。”
苏绮罗低头看手机，发现地图上的蓝色箭头正倔强地指向松花江。
---**[老道外砂锅居｜傍晚5:40]**酸菜白肉的蒸汽糊住玻璃窗，苏绮罗盯着砂锅里浮沉的五花肉，感觉自己在看一锅化学实验。
“挑食长不高。”
林北雁把蒜泥碟推过来，“你们广东人吃白切鸡不也带血丝？”
“那叫骨髓鲜！”
苏绮罗舀了勺热汤暖手，“而且我们蘸沙姜酱...”话没说完，林北雁突然抄起她的勺子，从自己砂锅里捞出片血肠怼到她嘴边：“试试这个，比你们啫啫煲得劲。”
苏绮罗被迫张嘴，浓烈的蒜香混着铁锈味首冲天灵盖。
她呛得眼泪汪汪时，林北雁己经拍着桌子狂笑：“哈哈哈哈！
你表情像生吞了只福建人！”
隔壁桌大爷摇头叹气：“现在小年轻处对象，咋跟说相声似的。”
---**[松花江冰面｜晚8:15]**苏绮罗第五次摔成大字型时，林北雁终于从冰钓帐篷里钻出来：“你溜冰鞋是租来碰瓷的？”
“是鞋带...”苏绮罗话音未落，林北雁己经单膝跪在她面前。
冻红的手指灵活地拆开冰刀鞋带，重新缠绕成军用绳结。
“当年炊事班拉练，冰面比这滑十倍。”
她打了个死结，“绑紧点，省得你把江面砸出窟窿。”
苏绮罗试着滑了两步，惊喜地发现真的稳当许多。
转头要道谢时，却看见林北雁正用军刀削冰雕，飞溅的冰屑在月光下像撒了一把钻石。
“你到底是干嘛的？”
苏绮罗忍不住问。
“无业游民。”
林北雁吹掉刀尖的冰粉，“专门捡你们这种旅游小白。”
---**[民宿阁楼｜深夜11:20]**暖气片发出轻微的嗡鸣，苏绮罗正给相机换电池，突然听见天花板传来规律的敲击声。
“林北雁？”
她踩着凳子推开阁楼小窗，“大晚上不睡觉...”话卡在喉咙里——林北雁正躺在斜屋顶上，身边倒着三个空啤酒罐。
月光淌过她锁骨处的纹身，1224的尾端隐入阴影。
“上来。”
她拍了拍身边的空位，“比你们小蛮腰夜景强。”
苏绮罗爬出去时差点滑下去，被林北雁一把拽住手腕。
两人并排躺在积雪的瓦片上，哈气在夜空凝成白雾。
“为什么纹1224？”
苏绮罗问。
“炊事班解散日。”
林北雁拉开易拉罐，“那天我拆了食堂的灶台，用高压锅煮红糖水，结果把房顶炸了。”
苏绮罗笑出声：“然后呢？”
“然后被罚扫了三个月猪圈。”
林北雁突然转头，“你呢？
为什么一个人跑东北？”
苏绮罗望着远处冰雕折射的彩光：“听说这里冬天能看到银河。”
林北雁嗤笑出声，抬手打了个响指。
整条街的冰雕灯突然熄灭，墨色天幕上星辰倾泻而下，北斗七星的勺柄正悬在索菲亚教堂的穹顶。
“比你们珠江的破霓虹灯好看吧？”
她声音带着得意的鼻音。
苏绮罗悄悄按下相机快门。
取景框里，林北雁的侧脸比银河还亮。
---**[次日清晨｜民宿厨房]**苏绮罗第七次熬糊陈皮红豆沙时，林北雁叼着牙刷晃进来：“你们广东祖传秘方是烧锅炉？”
“水加少了...”苏绮罗手忙脚乱关火。
林北雁突然从背后环住她，带着薄荷味的手掌覆在她手背上：“砂锅要转圈晃，火苗得舔着锅底。”
苏绮罗后背僵成木板，耳后传来低笑：“紧张什么？
当年教新兵蛋子炒大锅饭都这么教。”
红豆沙终于冒出绵密的泡泡时，林北雁往锅里撒了把不知从哪摸出来的松子：“东北秘方，抵学费了。”
---**[冰雪大世界｜中午12:30]**林北雁把苏绮罗按在冰砌的城堡王座上：“笑一个？”
苏绮罗刚扬起嘴角，头顶冰吊灯突然开裂。
林北雁扑过来时，她闻到她发梢的松木香混着冰碴的冷冽。
“闭眼。”
温热的手掌遮住她视线。
轰隆声过后，苏绮罗睁开眼，发现林北雁用后背扛住了坠落的冰柱。
细碎的冰晶落在她睫毛上，像撒了一把星星。
“你...”“死不了。”
林北雁甩了甩胳膊，“当年扛两百斤冻猪肉练出来的。”
她转身时，苏绮罗瞥见她后腰有道疤，形状像朵歪扭的木棉花。
---**[机场大巴｜傍晚6:00]**林北雁把军牌项链扔进苏绮罗手心：“押你这了，明年冬天来赎。”
苏绮罗摸着金属牌上凹凸的1224：“要是我不来呢？”
“那就带着双皮奶来漠河捞我。”
林北雁把她的围巾绕成粽子，“记得多穿点，下次可没人给你当人肉护垫。”
大巴启动时，苏绮罗在车窗呵了口气，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爱心。
林北雁站在雪地里比中指，嘴角却翘得老高。
冰城灯火渐远，苏绮罗翻开相机。
最后一张照片里，林北雁在银河下回头，眼底映着整条松花江的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