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盘烤得黑乎乎的肉,是仇世民三天的口粮,只不过片刻功夫,都吃进他的肚子里。
仇世民仍然一碗接一碗喝酒,但速度明显放慢了。
他每喝一口,都要先含在嘴里细细品味,然后有点依依不舍地咽下。
洪尘进吃完肉,心满意足地看着仇世民喝酒。
这会儿不能打扰仇世民品酒。
以前还在兖州时,仇世民得到好酒,都要一个人关在房子里,独自慢慢品尝。
何况几年来他只喝村醪,像样一点的酒,一口没喝过。
这会儿打扰他,很可能跟他结上仇。
窗外是沙沙细雨,茅屋里只有仇世民吧嘅嘴巴和咽酒的声音。
吃饱肚子的洪尘进,也终于闭上眼,打坐调息练功了。
不知道过多久,仇世民打一个嗝。
洪尘进睁开眼,见他再喝一口,又接连打几个嗝。
他知道仇世民不会再喝了。
即便他多少年没有喝过满意的好酒,巴不得多喝几口,可一打嗝他就不会再喝了。
但洪凡进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毕竟在天高皇帝远的偏僻山村,今晚他会不会喝得一塌糊涂,还真的不好说,虽然以前的职责早己让他养成不酗酒的好习惯。
仇世民打几个嗝后,拿起壶塞塞好,又花好大的功夫轻轻地把壶塞又是拧又是转,只怕没有塞好走漏酒气。
他一边做这事一边唠叨,嗐,有了公干,臭毛病就得戒掉。
他的双眼深情地盯着大酒壶,就像担心被人抢走似的。
他也一首轻轻地抚摸着酒壶。
他们不谈论到金门要执行什么任务,因为张大司马不说的,任何猜测都是枉然,这是十几年来得出的经验。
洪尘进吮看油腻腻的手指,放下手指问:"这酒明天不带走吗?
"仇世民不假思索说:"不带走的话,必定终生的遗憾,我有那么傻吗?
":"太好了,还有一壶呢。
"说着从地下夹起一个酒壶。
这个酒壶跟桌上的酒壶一模一样。
仇世民微微发红的眼睛又放光了:"兄弟,难为你提着两大壶酒奔走,这厚礼我怎么报答?
我不明白,这兵荒马乱的,就算你有钱,在大南方,也买到这么好的酒呀。
"洪尘进微微一笑:"买不到,可以借。
说实话,也是托你老兄的洪福。
我从临海领命出发,向张大司马要盘缠,原以为大司马带兵打仗一向秋毫无犯,必会给我盘缠,以免***无本生意。
哪料,大司马眼睛一瞪说,一毫都没有,你去把仇世民带到金门去,那儿才有钱,到金门前的盘缠,你自己想办法,然后就赶我走。
"仇世民有点惊讶:"这不是大司马的行事为人呀。
从浙江到这儿,一千多里路,真难为难老弟了。
"洪尘进哈哈一笑:"为难个啥,大司马行军打仗秋毫无犯,也不过对老百姓而言,土豪劣绅的家他不抄吗?
只是咱们当年没有体会而己。
自从甲申之变至今,民间经流寇撸一把,官兵撸一把,***撸一把,哪还有土豪劣绅?
大司马毕竟是大司马,我这一路过来秋毫无犯,对老百姓根本不忍心下手,只好大着胆子向官府借了。
""是偷吧。
"洪尘进撇撇嘴:"说得多难听,官府都有高手护院,偷肯定不成的。
"仇世民嘿嘿一笑道:"睡吧,我知道你向他们借的。
""你不知道,借也没有那么好借。
在浙江境内倒是偷过几次,碰上好几个硬茬子,只能空手离开。
可大司马的将令如山,我的任务是找到老兄,一块儿去金门。
没有盘缠,先不要说能找到你,半路就饿杀了。
人一急妙招就来了,偷不成难道不可以借吗?
不好借也得借。
"仇世民略现惊讶向:"官府里有什么样的硬茬子,能让老弟退避?":"我也糊涂了,***从哪儿招来大批高手护院?
真是邪门了。
急着赶路,也不能跟他们纠缠不休,后来倒是借了不少银子。
"洪尘进拎起褡裢抖了抖,里头果然沉甸甸的。
仇世民笑道:"偷都不让你偷还借给你,谁信你的鬼话。
""哈,他们信就好。
我这张薄脸承蒙他们看得起,总之,偷不成就给他们扔借条,反正都能借到几十几百两。
″"老弟的面子够大的,只怕不光是借银子吧。
"洪尘进嘿嘿一笑:"知我者仇兄也。
偷钱不是咱的强项,偷女人,嘿嘿,普天下强过咱老洪的,也没几个吧?
"仇世民觉得不可思议:"摸进官宅偷女人,以前你可从来没干过。
″"大司马不常说事急从权吗?
偷不到钱怎么来找你?
大司马又不给盘缠。
所以咱得用好自己的特长,摸女人咱可是一摸一个准,反正他们也没有那么多高手,而且保护官长更要紧。
""你将鞑女卖了换钱?
""你傻呀,谁敢要鞑女?
就算敢要也没钱,老百姓全都穷了。
我是拿她们向***借钱。
″"费这么大周折,得浪费多少时间,难道不怕耽误大司马的将令?
""摸过几次,名声在外,后来只要扔张借条总能来钱,毕竟他们也不愿为一点小钱伤筋动骨。
倒是给老兄备这份薄礼,费了不少精神。
酒毕竟不是女人,因为有酒的地方,高手就特别多。
"洪尘进顿了顿,仿佛回味偷酒的艰难,接着说:"金门事毕交差,问问张大司马,为什大批高手聚集南方,他准晓得来龙去脉。
天上事他晓得一半,地上的,就没有他不知道的。
"仇世民满脸都是疑惑:"两壶酒,一壶至少五十斤,老弟一定吃过大亏吧?
"洪尘进笑道:"那倒没有,也是你的造化。
就向总督府借的。
咱也不管他总不总督的,两军对阵,长矛大戟,合该他们八面威风。
如若高里来低里去,咱怕过谁?
借银子的话,县衙也好,督府也好,向他们借点盘缠,哪都一样,问都懒得问啥衙门。
可借酒不一样,普通衙门哪有好酒?
即便有也不会多,而且珍藏得贼死。
要对得起老兄的酒肠,必须向督府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