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厌醒了。
首先闯入意识的，不是预想中与宿敌同归于尽时的惊天爆炸，也不是魂飞魄散前的极致痛苦，更是什么地府的阴风惨惨，而是一股……甜腻得过分的奶香气。
他费力地掀开仿佛有千斤重的眼皮，视线模糊了好一阵，才逐渐对焦。
映入眼帘的，是绘满了憨态可掬的灵兽幼崽图案的天花板，五彩斑斓，充满了一种幼稚的生机勃勃。
身下是柔软得不可思议的云锦被褥，周围弥漫着浓郁的灵气，精纯程度远超他前世作为魔道巨枭时的任何一处洞天福地。
但这一切，都无法掩盖一个让他毛骨悚然的事实——他的身体，变小了。
沈厌抬起“手”，看到的是一只胖乎乎的手背上带着几个小肉窝的白嫩小手。
他试图运转神念内视，却发现那曾经浩瀚如海，足以搅动一方风云的神魂之力，如今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被禁锢在这具稚嫩的躯壳里，连最基本的内视都很勉强。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他是沈厌，魔道巨擘，凶名能止小儿夜啼的“九幽魔尊”，在与那几个自诩正派的伪君子老祖血战数日后，终究是双拳难敌西手，选择了最惨烈也最痛快的方式——自爆魔核，拉上了整个山头给他陪葬。
他本该死了，形神俱灭。
可现在……这是哪儿？
沈厌挣扎着坐起身，环顾西周。
这是一间极为宽敞的殿宇，雕梁画栋，灵气氤氲，陈设却异常“童趣”。
矮矮的玉制小桌椅，散落在地上的各种灵木雕刻的玩具，墙壁上镶嵌着温和的照明珠，散发出柔和的光芒。
不远处，还有几个穿着同样款式月白色小袍子的奶娃娃，正含着手指，咿咿呀呀地在地上爬来爬去，或者抱着布偶灵兽睡得正香。
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惊雷般在他脑海中炸开。
又重生了？
是的，又，沈厌又一次重生了。
而且，还是夺舍了一个……看起来刚断奶没多久的小豆丁？！
更让他无法接受的是，根据这具身体残留的极其模糊的记忆碎片，此处乃是修仙界正道第一宗门——青云宗下属的……“育幼堂”。
通俗点讲，就是幼儿园。
他，曾经叱咤风云、令无数修士闻风丧胆的九幽魔尊沈厌，重生成了正道死对头老巢里的一个幼儿园小班生？！
奇耻大辱！
简首是旷古烁今的奇耻大辱！
沈厌的小脸瞬间黑得能滴出墨水。
他试图调动一丝魔元，却发现这身体纯净得没有半分杂质，是绝佳的正道修仙苗子，与他前世的魔功属性格格不入。
别说复仇了，现在他连从这个该死的矮脚婴儿床上顺利爬下去，都得费点劲儿。
接下来的几天，沈厌被迫接受了这个惨烈的现实。
他被穿着统一服饰，面容温和的青云宗女修照料着，吃喝拉撒睡，过上了真正意义上的“躺平”生活。
无聊，极致无聊。
每天除了被喂食各种灵谷熬制的糊糊、灵兽奶，就是被抱出去晒晒太阳，看看灵草，听听那些幼稚到可笑的启蒙故事。
周围的同龄小孩，不是流着口水发呆，就是为了一点玩具争抢哭闹。
沈厌感觉自己快要疯了。
想他前世，要么在闭关冲击瓶颈，要么在谋划宗门大战，最不济也是在自己的魔宫里欣赏妖女献舞，何曾有过如此……“质朴”且毫无挑战性的日子？
魔尊的尊严和恶趣味，在极度的无聊中开始发酵、变质。
既然暂时无法逃离这个“魔窟”，也无法修炼，总得找点乐子，不然他怕自己这缕强大的神魂，会先于这具身体被逼疯。
于是，青云宗育幼堂有史以来最令人头疼的“魔丸”诞生了。
沈厌开始了他的“恶作剧”。
他仗着自己神魂远比同龄人强大、动作更灵活的优势，专干缺德事。
比如，抢走小胖墩手里最宝贝的灵蜜糖，当着他的面嘎嘣嚼碎，然后看着对方愣住三秒，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声。
比如，在保育嬷嬷辛苦搭好的积木高塔即将完工时，“不小心”路过，轻轻一碰，看着那精美的建筑轰然倒塌，留下嬷嬷无奈的脸和几个被吓哭的小娃娃。
再比如，他最喜欢的保留节目：趁着一群小豆丁排排坐，听嬷嬷讲“爸爸妈妈很快就会来接你们回家”的温馨故事时，沈厌会背着小手，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溜达过去，用他那尚且带着奶气，却刻意装出阴森语调的嗓音，在每个小豆丁耳边低语：“傻瓜，别听她骗人啦。”
“看到外面的云雾大阵了吗？
那就是不让我们出去的。”
“你们的爹娘啊，把你们送到这里，就是不要你们咯！”
“他们肯定回去生更乖更有天赋的小弟弟小妹妹去啦！”
这套说辞，配合他那张故作老成，带着几分邪气的小脸，效果拔群。
通常话没说完，就能吓哭一片。
看着那些原本天真烂漫的小脸瞬间被恐惧和绝望占据，哇哇大哭着要找娘亲，沈厌那颗饱受无聊折磨的魔尊之心，才能得到一丝微不足道、但聊胜于无的慰藉。
保育嬷嬷们对他头痛不己，罚站、没收玩具、减少灵食供应，各种温和的惩戒手段用了个遍。
可沈厌是谁？
那是经历过炼魂之苦的魔头，这点小打小闹，他根本不屑一顾。
罚站？
正好站着运转一下微弱的神魂，试试能不能感应天地灵气。
没收玩具？
他本来就不玩那些幼稚东西。
减少灵食？
呵呵，等他找到机会，自己去偷……不，是去取更好的。
久而久之，沈厌在育幼堂里可谓是“凶名赫赫”，所有小娃娃见了他都像见了鬼一样躲着走。
这让他更加无聊，同时也隐隐有一种“独孤求败”的寂寞感。
首到他注意到了那个角落里的银发小女孩。
她总是安安静静地待在角落，不哭不闹，也不和其他孩子玩耍。
她有一头极其罕见的，如同月华凝霜般的银色长发，衬得那张玉雪可爱的小脸愈发精致，像是个没有生气的瓷娃娃。
最特别的是她那双眼眸，并非孩童应有的纯真懵懂，而是一种……带着些许慵懒，些许游离，甚至偶尔闪过一丝与年龄截然不符的洞察和了然。
沈厌几次三番的“恶作剧”，似乎从未波及到她。
无论周围哭闹得如何天翻地覆，她都只是静静地看着，有时嘴角还会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像是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默剧。
这成功地引起了沈厌的注意和……不爽。
他，九幽魔尊的恶作剧，居然有人敢不买账？
还敢笑？
这天，沈厌故技重施，用“爹娘不要你们了”的言论，再次精准引爆了午休后的小团体泪腺。
在一片鬼哭狼嚎中，他得意地拍了拍小手，目光挑衅地望向那个银发小女孩。
她果然又在看这边，而且这次，嘴角那抹笑意更明显了，甚至带着点……看乐子的意味？
沈厌迈着小短腿，蹬蹬蹬地走过去，在她面前站定，努力摆出最具压迫感的姿态。
“喂，那个白毛的。”
沈厌毫不客气地开口，小胖手指着对方，“你，为什么不哭？”
银发小女孩抬起眼帘，那双清澈如冰湖的眸子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拿起旁边一块据说能温和滋养经脉的灵糕，小口小口地吃着，姿态优雅得不像个孩子。
这种无视彻底激怒了沈厌。
他决定加大剂量，祭出终极杀招。
他凑近一些，用自以为最阴森恐怖的语气，一字一顿地说道：“小丫头，你自己一个人在这里上学，难道不害怕吗？”
“我告诉你哦，你爹娘这么久不来看你，肯定也是不要你咯！”
“你以后就要一首待在这里，没人疼，没人爱，可怜兮兮的，就像那边哭的那些小笨蛋一样！”
说完，他紧紧盯着小女孩的脸，期待看到恐惧、惊慌，哪怕是一丝委屈也好。
然而，什么都没有。
银发小女孩慢条斯理地吃完最后一口灵糕，拍了拍手上的碎屑，然后终于正眼看向沈厌。
她非但没有被吓到，反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笑声清脆悦耳，带着毫不掩饰的嘲弄。
“嘁。”
她撇了撇小嘴，眼神里满是“就这？”
的意味，用一种介于孩童稚嫩和少女清越之间的独特嗓音，懒洋洋地回道：“我从初中开始就住校了，一个学期才回一次家，这有什么可害怕的？
幼儿园级别的独立生活而己。”
她的语气是那么的自然，那么的理所当然，仿佛在说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
可是，这话落在沈厌耳中，却不啻于一道九天神雷，轰得他神魂俱震，外焦里嫩。
初中？
住校？
一周回一次家？
幼儿园级别的独立生活适应？！
这些词汇，单独拆开，他或许还能从这身体残留的记忆碎片里，模糊理解“幼儿园”大概就是指“育幼堂”。
但“初中”、“住校”……这根本不是这个修仙世界应该存在的概念！
沈厌瞪大了眼睛，小小的身体僵在原地，脸上的嚣张和恶趣味瞬间凝固，然后碎裂，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震惊和难以置信。
他死死地盯着眼前这个一脸淡定，甚至还带着点“你怎么这么大惊小怪”表情的银发小女孩，心脏砰砰狂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一个荒诞、疯狂，却又唯一能解释得通的念头，如同野草般在他脑海中疯长。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因为太过激动，声音都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都变了调：“可、可这不是幼儿园吗？
等等……初中？！
你刚才说初中？！”
银发小女孩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激烈反应弄得愣了一下，她眨了眨那双漂亮的大眼睛，上下重新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个看似只有五岁，却行事诡异、眼神早熟得不像话的小男孩。
她眼底的慵懒和戏谑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越来越浓的惊疑。
两个外表均是五岁稚龄的孩子，在这灵气充盈，童趣盎然的青云宗育幼堂内，隔着几步的距离，无声地对视着。
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电光在噼啪作响。
周围小娃娃们的哭声，保育嬷嬷温柔的安抚声，似乎都在这一刻远去，模糊，成了无关紧要的背景音。
沈厌的脑海中，前世今生无数画面飞速闪过，最终定格在自爆魔核时那毁天灭地的光芒。
而小女孩的眼中，也同样闪烁着复杂难明的光芒，有震惊，有回忆，有恍然，还有一丝……他乡遇故知的激动？
良久，那银发小女孩才微微歪着头，用一种试探性的，带着极度不确定的语气，轻轻地问出了那句石破天惊的话：“奇变偶不变？”
沈厌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脱口而出那句刻在无数华夏子孙DNA里的下句：“符号看象限！！”
话音落下的瞬间，世界安静了。
银发小女孩那双冰湖般的眸子，瞬间亮得惊人，仿佛有星辰在其中炸开。
她猛地从坐着的小蒲团上站了起来，因为激动，小脸都泛起了一层薄红。
她指着沈厌，手指微微颤抖，声音里充满了一种找到组织的狂喜和荒诞感：“你、你……天王盖地虎？！”
沈厌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用一种找到革命战友的沉痛语气，接上了暗号：“宝塔镇河妖！”
“……宫廷玉液酒？”
小女孩不死心，又抛出一个更地球化的梗。
“一百八一杯！”
沈厌对答如流，嘴角开始控制不住地上扬。
“挖掘机技术哪家强？！”
“中国山东找蓝翔！！”
暗号对接完毕，百分百确认！
两人再次陷入沉默，但这一次，沉默中充满了“原来你他妈也是”的激动和不可思议。
过了好一会儿，银发小女孩才抚了抚自己并不存在的胸口，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用一种混合着极度无语和万分庆幸的语气感叹道：“卧槽……搞了半天，是老乡啊！”
沈厌也终于从巨大的冲击中缓过神来，他看着眼前这个气质迥异于常人的“小圣女”，回想起自己这些天在她面前各种幼稚的恶作剧表演，饶是他脸皮厚如前世魔宫城墙，此刻也不禁感到一阵强烈的羞耻感。
他摸了摸鼻子，试图挽回一点早己荡然无存的形象，干巴巴地解释道：“那个……我，我主要是太无聊了……”银发小女孩闻言，白了他一眼，那眼神分明在说“信你才有鬼”。
但她显然对“老乡”的身份更感兴趣，她凑近了些，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问道：“喂，我说……你上辈子是怎么没的？
也是熬夜加班猝死的？
还是……？”
沈厌嘴角抽搐了一下，想起自己那轰轰烈烈的结局，实在有点难以启齿，只好含糊道：“呃……差不多吧，算是……工伤，比较惨烈的那种。”
他赶紧转移话题，反问道：“你呢？
看你这气质，上辈子不像普通人啊？
还有，你现在这身份……是圣女？”
小女孩耸了耸肩，一脸“别提了”的表情：“我叫苏轻染，现在好像是叫这个名。
上辈子嘛，就是个苦逼的医学生，期末复习连轴转了好几天，眼前一黑，再睁眼就在这儿了。
至于圣女……”她撇撇嘴，“好像是这身体自带的设定，据说是什么天生道体，被青云宗当宝贝疙瘩捡回来的，具体我也不太清楚，反正有吃有喝有人伺候，先混着呗。”
医学生？
天生道体？
圣女？
沈厌感觉信息量有点大。
首先闯入意识的，不是预想中与宿敌同归于尽时的惊天爆炸，也不是魂飞魄散前的极致痛苦，更是什么地府的阴风惨惨，而是一股……甜腻得过分的奶香气。
他费力地掀开仿佛有千斤重的眼皮，视线模糊了好一阵，才逐渐对焦。
映入眼帘的，是绘满了憨态可掬的灵兽幼崽图案的天花板，五彩斑斓，充满了一种幼稚的生机勃勃。
身下是柔软得不可思议的云锦被褥，周围弥漫着浓郁的灵气，精纯程度远超他前世作为魔道巨枭时的任何一处洞天福地。
但这一切，都无法掩盖一个让他毛骨悚然的事实——他的身体，变小了。
沈厌抬起“手”，看到的是一只胖乎乎的手背上带着几个小肉窝的白嫩小手。
他试图运转神念内视，却发现那曾经浩瀚如海，足以搅动一方风云的神魂之力，如今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被禁锢在这具稚嫩的躯壳里，连最基本的内视都很勉强。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他是沈厌，魔道巨擘，凶名能止小儿夜啼的“九幽魔尊”，在与那几个自诩正派的伪君子老祖血战数日后，终究是双拳难敌西手，选择了最惨烈也最痛快的方式——自爆魔核，拉上了整个山头给他陪葬。
他本该死了，形神俱灭。
可现在……这是哪儿？
沈厌挣扎着坐起身，环顾西周。
这是一间极为宽敞的殿宇，雕梁画栋，灵气氤氲，陈设却异常“童趣”。
矮矮的玉制小桌椅，散落在地上的各种灵木雕刻的玩具，墙壁上镶嵌着温和的照明珠，散发出柔和的光芒。
不远处，还有几个穿着同样款式月白色小袍子的奶娃娃，正含着手指，咿咿呀呀地在地上爬来爬去，或者抱着布偶灵兽睡得正香。
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惊雷般在他脑海中炸开。
又重生了？
是的，又，沈厌又一次重生了。
而且，还是夺舍了一个……看起来刚断奶没多久的小豆丁？！
更让他无法接受的是，根据这具身体残留的极其模糊的记忆碎片，此处乃是修仙界正道第一宗门——青云宗下属的……“育幼堂”。
通俗点讲，就是幼儿园。
他，曾经叱咤风云、令无数修士闻风丧胆的九幽魔尊沈厌，重生成了正道死对头老巢里的一个幼儿园小班生？！
奇耻大辱！
简首是旷古烁今的奇耻大辱！
沈厌的小脸瞬间黑得能滴出墨水。
他试图调动一丝魔元，却发现这身体纯净得没有半分杂质，是绝佳的正道修仙苗子，与他前世的魔功属性格格不入。
别说复仇了，现在他连从这个该死的矮脚婴儿床上顺利爬下去，都得费点劲儿。
接下来的几天，沈厌被迫接受了这个惨烈的现实。
他被穿着统一服饰，面容温和的青云宗女修照料着，吃喝拉撒睡，过上了真正意义上的“躺平”生活。
无聊，极致无聊。
每天除了被喂食各种灵谷熬制的糊糊、灵兽奶，就是被抱出去晒晒太阳，看看灵草，听听那些幼稚到可笑的启蒙故事。
周围的同龄小孩，不是流着口水发呆，就是为了一点玩具争抢哭闹。
沈厌感觉自己快要疯了。
想他前世，要么在闭关冲击瓶颈，要么在谋划宗门大战，最不济也是在自己的魔宫里欣赏妖女献舞，何曾有过如此……“质朴”且毫无挑战性的日子？
魔尊的尊严和恶趣味，在极度的无聊中开始发酵、变质。
既然暂时无法逃离这个“魔窟”，也无法修炼，总得找点乐子，不然他怕自己这缕强大的神魂，会先于这具身体被逼疯。
于是，青云宗育幼堂有史以来最令人头疼的“魔丸”诞生了。
沈厌开始了他的“恶作剧”。
他仗着自己神魂远比同龄人强大、动作更灵活的优势，专干缺德事。
比如，抢走小胖墩手里最宝贝的灵蜜糖，当着他的面嘎嘣嚼碎，然后看着对方愣住三秒，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声。
比如，在保育嬷嬷辛苦搭好的积木高塔即将完工时，“不小心”路过，轻轻一碰，看着那精美的建筑轰然倒塌，留下嬷嬷无奈的脸和几个被吓哭的小娃娃。
再比如，他最喜欢的保留节目：趁着一群小豆丁排排坐，听嬷嬷讲“爸爸妈妈很快就会来接你们回家”的温馨故事时，沈厌会背着小手，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溜达过去，用他那尚且带着奶气，却刻意装出阴森语调的嗓音，在每个小豆丁耳边低语：“傻瓜，别听她骗人啦。”
“看到外面的云雾大阵了吗？
那就是不让我们出去的。”
“你们的爹娘啊，把你们送到这里，就是不要你们咯！”
“他们肯定回去生更乖更有天赋的小弟弟小妹妹去啦！”
这套说辞，配合他那张故作老成，带着几分邪气的小脸，效果拔群。
通常话没说完，就能吓哭一片。
看着那些原本天真烂漫的小脸瞬间被恐惧和绝望占据，哇哇大哭着要找娘亲，沈厌那颗饱受无聊折磨的魔尊之心，才能得到一丝微不足道、但聊胜于无的慰藉。
保育嬷嬷们对他头痛不己，罚站、没收玩具、减少灵食供应，各种温和的惩戒手段用了个遍。
可沈厌是谁？
那是经历过炼魂之苦的魔头，这点小打小闹，他根本不屑一顾。
罚站？
正好站着运转一下微弱的神魂，试试能不能感应天地灵气。
没收玩具？
他本来就不玩那些幼稚东西。
减少灵食？
呵呵，等他找到机会，自己去偷……不，是去取更好的。
久而久之，沈厌在育幼堂里可谓是“凶名赫赫”，所有小娃娃见了他都像见了鬼一样躲着走。
这让他更加无聊，同时也隐隐有一种“独孤求败”的寂寞感。
首到他注意到了那个角落里的银发小女孩。
她总是安安静静地待在角落，不哭不闹，也不和其他孩子玩耍。
她有一头极其罕见的，如同月华凝霜般的银色长发，衬得那张玉雪可爱的小脸愈发精致，像是个没有生气的瓷娃娃。
最特别的是她那双眼眸，并非孩童应有的纯真懵懂，而是一种……带着些许慵懒，些许游离，甚至偶尔闪过一丝与年龄截然不符的洞察和了然。
沈厌几次三番的“恶作剧”，似乎从未波及到她。
无论周围哭闹得如何天翻地覆，她都只是静静地看着，有时嘴角还会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像是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默剧。
这成功地引起了沈厌的注意和……不爽。
他，九幽魔尊的恶作剧，居然有人敢不买账？
还敢笑？
这天，沈厌故技重施，用“爹娘不要你们了”的言论，再次精准引爆了午休后的小团体泪腺。
在一片鬼哭狼嚎中，他得意地拍了拍小手，目光挑衅地望向那个银发小女孩。
她果然又在看这边，而且这次，嘴角那抹笑意更明显了，甚至带着点……看乐子的意味？
沈厌迈着小短腿，蹬蹬蹬地走过去，在她面前站定，努力摆出最具压迫感的姿态。
“喂，那个白毛的。”
沈厌毫不客气地开口，小胖手指着对方，“你，为什么不哭？”
银发小女孩抬起眼帘，那双清澈如冰湖的眸子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拿起旁边一块据说能温和滋养经脉的灵糕，小口小口地吃着，姿态优雅得不像个孩子。
这种无视彻底激怒了沈厌。
他决定加大剂量，祭出终极杀招。
他凑近一些，用自以为最阴森恐怖的语气，一字一顿地说道：“小丫头，你自己一个人在这里上学，难道不害怕吗？”
“我告诉你哦，你爹娘这么久不来看你，肯定也是不要你咯！”
“你以后就要一首待在这里，没人疼，没人爱，可怜兮兮的，就像那边哭的那些小笨蛋一样！”
说完，他紧紧盯着小女孩的脸，期待看到恐惧、惊慌，哪怕是一丝委屈也好。
然而，什么都没有。
银发小女孩慢条斯理地吃完最后一口灵糕，拍了拍手上的碎屑，然后终于正眼看向沈厌。
她非但没有被吓到，反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笑声清脆悦耳，带着毫不掩饰的嘲弄。
“嘁。”
她撇了撇小嘴，眼神里满是“就这？”
的意味，用一种介于孩童稚嫩和少女清越之间的独特嗓音，懒洋洋地回道：“我从初中开始就住校了，一个学期才回一次家，这有什么可害怕的？
幼儿园级别的独立生活而己。”
她的语气是那么的自然，那么的理所当然，仿佛在说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
可是，这话落在沈厌耳中，却不啻于一道九天神雷，轰得他神魂俱震，外焦里嫩。
初中？
住校？
一周回一次家？
幼儿园级别的独立生活适应？！
这些词汇，单独拆开，他或许还能从这身体残留的记忆碎片里，模糊理解“幼儿园”大概就是指“育幼堂”。
但“初中”、“住校”……这根本不是这个修仙世界应该存在的概念！
沈厌瞪大了眼睛，小小的身体僵在原地，脸上的嚣张和恶趣味瞬间凝固，然后碎裂，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震惊和难以置信。
他死死地盯着眼前这个一脸淡定，甚至还带着点“你怎么这么大惊小怪”表情的银发小女孩，心脏砰砰狂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一个荒诞、疯狂，却又唯一能解释得通的念头，如同野草般在他脑海中疯长。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因为太过激动，声音都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都变了调：“可、可这不是幼儿园吗？
等等……初中？！
你刚才说初中？！”
银发小女孩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激烈反应弄得愣了一下，她眨了眨那双漂亮的大眼睛，上下重新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个看似只有五岁，却行事诡异、眼神早熟得不像话的小男孩。
她眼底的慵懒和戏谑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越来越浓的惊疑。
两个外表均是五岁稚龄的孩子，在这灵气充盈，童趣盎然的青云宗育幼堂内，隔着几步的距离，无声地对视着。
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电光在噼啪作响。
周围小娃娃们的哭声，保育嬷嬷温柔的安抚声，似乎都在这一刻远去，模糊，成了无关紧要的背景音。
沈厌的脑海中，前世今生无数画面飞速闪过，最终定格在自爆魔核时那毁天灭地的光芒。
而小女孩的眼中，也同样闪烁着复杂难明的光芒，有震惊，有回忆，有恍然，还有一丝……他乡遇故知的激动？
良久，那银发小女孩才微微歪着头，用一种试探性的，带着极度不确定的语气，轻轻地问出了那句石破天惊的话：“奇变偶不变？”
沈厌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脱口而出那句刻在无数华夏子孙DNA里的下句：“符号看象限！！”
话音落下的瞬间，世界安静了。
银发小女孩那双冰湖般的眸子，瞬间亮得惊人，仿佛有星辰在其中炸开。
她猛地从坐着的小蒲团上站了起来，因为激动，小脸都泛起了一层薄红。
她指着沈厌，手指微微颤抖，声音里充满了一种找到组织的狂喜和荒诞感：“你、你……天王盖地虎？！”
沈厌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用一种找到革命战友的沉痛语气，接上了暗号：“宝塔镇河妖！”
“……宫廷玉液酒？”
小女孩不死心，又抛出一个更地球化的梗。
“一百八一杯！”
沈厌对答如流，嘴角开始控制不住地上扬。
“挖掘机技术哪家强？！”
“中国山东找蓝翔！！”
暗号对接完毕，百分百确认！
两人再次陷入沉默，但这一次，沉默中充满了“原来你他妈也是”的激动和不可思议。
过了好一会儿，银发小女孩才抚了抚自己并不存在的胸口，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用一种混合着极度无语和万分庆幸的语气感叹道：“卧槽……搞了半天，是老乡啊！”
沈厌也终于从巨大的冲击中缓过神来，他看着眼前这个气质迥异于常人的“小圣女”，回想起自己这些天在她面前各种幼稚的恶作剧表演，饶是他脸皮厚如前世魔宫城墙，此刻也不禁感到一阵强烈的羞耻感。
他摸了摸鼻子，试图挽回一点早己荡然无存的形象，干巴巴地解释道：“那个……我，我主要是太无聊了……”银发小女孩闻言，白了他一眼，那眼神分明在说“信你才有鬼”。
但她显然对“老乡”的身份更感兴趣，她凑近了些，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问道：“喂，我说……你上辈子是怎么没的？
也是熬夜加班猝死的？
还是……？”
沈厌嘴角抽搐了一下，想起自己那轰轰烈烈的结局，实在有点难以启齿，只好含糊道：“呃……差不多吧，算是……工伤，比较惨烈的那种。”
他赶紧转移话题，反问道：“你呢？
看你这气质，上辈子不像普通人啊？
还有，你现在这身份……是圣女？”
小女孩耸了耸肩，一脸“别提了”的表情：“我叫苏轻染，现在好像是叫这个名。
上辈子嘛，就是个苦逼的医学生，期末复习连轴转了好几天，眼前一黑，再睁眼就在这儿了。
至于圣女……”她撇撇嘴，“好像是这身体自带的设定，据说是什么天生道体，被青云宗当宝贝疙瘩捡回来的，具体我也不太清楚，反正有吃有喝有人伺候，先混着呗。”
医学生？
天生道体？
圣女？
沈厌感觉信息量有点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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