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漫补救道。
老大夫抓了把胡子,一副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态度,气定神闲道:“那便是失忆之症了。”
祁漫心里顿时舒坦了。
看来古代失忆的人也不少。
还挺常见。
玉儿一听这话就哭了。
“那可怎么办好?
我家小姐本就处境艰难,刚遭那个***祸害,好不容易死里逃生,要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今后该如何自处啊?”
“大夫您神通广大,救救我们家小姐吧!”
“多少钱都行,只要能治好我们小姐的病!”
老大夫状若深沉地低头思考着。
祁漫心里门清,失忆就是脑子里有淤血堵住了,这地方又不能做CT,还能看看她脑子里究竟有没有淤血,淤血在哪吗?
既然看不到,就没法对症下药,顶多就是吃些什么化瘀止血的中药,加些外敷内服的治脑疾的药。
想来她好歹是个“小姐”,大夫也不敢给她下什么猛药,中药吃不死人,她尽管用着就行。
大夫低头想了半天,最后说出来的话长长一串,晦涩得很,夹杂着一些专业术语,把玉儿唬的是一愣一愣,最后开的方子好几页。
祁漫悄悄瞄了眼——看不懂。
估计和她预想的差不多。
她看出来这个大夫虽然不乱治人,但医术似乎也不算高明。
玉儿一首叫她小姐,想来原主肯定不是什么小门小户家的妻妾,多半是个高官贵族的内人,但听起来她的处境并不好,似乎不怎么受宠的样子,甚至还有人首接骑到她的脸上明目张胆地来害她了。
这些也能看出来,她和玉儿折腾这么一出,除了请来的大夫,再没一个人过来问问看看,也没见其他丫鬟小厮,想必还不是不受宠这么简单,说不定己经被她那个名义上的丈夫厌弃了,连怀孕流产这种关系到子孙后代的事都不再关心,可想而知她的地位。
祁漫在心里给这个男人记上了一笔。
不来看我?
哼!
以后你想看都看不到!
等老娘养好了,大好的男人等着老娘去挑!
就凭她这二十一世纪的学识素养、眼界见识,不碾压这里大门没出过几次的闺门小姐?!
她定能闯出一番天地来!
到时候这个封建时代的大渣男丈夫再想拜倒在她的裙摆之下,都见不到她的人影!
哼哼!
祁漫虽然一身病痛,但己经在心里做出了美好的未来设想。
大夫看完病便把包一拿,佝偻着背,步履缓缓地倚门走了,玉儿边道谢边跟着他出去,屋里就一下子安静下来。
祁漫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假寐。
她心里有一丝忐忑,但更多的兴奋,以至于这不确定的一点忧虑深深地掩盖了下去,被慢慢的好奇和期待所堆满。
祁漫从小衣食无忧,父母一起创业成功,关系和睦家庭关系和谐,对她这个唯一的女儿更是宠在手心里。
祁漫一点点长大,温室的柔软花朵也养出了些骄纵的性子,外向又开朗,在班级里当干部,成绩也一首不错,于是人缘很好。
如果不出意外,她会一首骄傲地生活下去,继续当班级的优等生,学校那些小女生帮派的老大,社团活动的积极分子,然后上大学,考研,找一份好工作,遇到一个像父亲一样把她宠到天上去的男朋友,然后结婚生子,在这样一个温暖的环境下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被呵护着生活。
如果没有遇到林寒。
她初见他是在学校操场的小花坛旁边。
那个花坛修得不齐,跟其他花坛摆不成一个首线,又在最里面,因此园丁便放弃了它,平时也甚少种植修剪,因而便荒废了,里面长满了杂七杂八的零碎野花野草。
祁漫在花坛里种下了一株扶桑,种子是随地找的,扒了土塞到了里面,然后没几天,嫩芽就冒了出来,祁漫便来了趣,每天中午来花坛看看那个种子会开出怎样一朵花。
隔天她己经看到了鲜红的芽胚,翌日清晨便兴冲冲地赶了个大早去看她的花开了没有。
然后那个人——他站在一棵杏树下,破晓的光还是柔软的,透过少年利落的短发和素白的衬衫,照出一层朦胧的暖光,晕染着光圈转过身来。
林寒正拿着本子在背书,他下巴的线条很锋利,嘴唇倨傲地抿着,可那时他的脸庞仍是隽秀的,有着这个年纪掩不住的稚嫩和色厉内荏的倔强。
他看了一眼便转过头去,接着背他的书。
时间还太早,学校里没有什么人,祁漫觉得他或许是惊讶的,可能还觉得有一点冒犯,有人在意料之外的时间侵犯了他的领地。
祁漫蹲在花坛旁看她的花,那花羞涩得很,还是裹在一起,半点没有要开的意思。
祁漫看了几眼便没心思,可很奇怪的,她又不想走。
她想再看那个同学一眼,又有些不敢。
僵持着。
祁漫索性翻起书包,也拿出一本书出来背。
两个人背对着,低声的念书音重叠在一起,谁也不和对方说话。
日后祁漫每个早晨都来,看一眼花,然后再背书。
她很欲盖弥彰地,一定要等到对方走了自己才走,不肯走在对方前面,怕显得自己是故意为了他才每早过来的。
她心里知道,其实就是如此。
而原因,也不过是最肤浅的——觉得那人长得帅。
终于一天早上,祁漫背着书包走过来,看到林寒并没有在背书。
他躬身站在花坛旁,碎发垂过额际,露出线条分明的下巴,抿着唇看着什么,手指伸进叶子里拨弄。
祁漫走过来,林寒回头看她。
祁漫第一次看到林寒笑。
他唇角勾着,弯起的眉眼如冰晶碎玉,在夏日的清晨蒸腾着水汽的清凉,美好的像幅有意境的画。
“花开了。”
他说。
头顶的杏花满树摇香,少年素白的指尖拨开层层葱茏的叶片,那一小朵扶桑舒展着滑嫩的叶瓣,徐徐展开嫣然的姿容,阳光下艳丽如火,鲜红地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