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我头上怎么又亮血条了！！

百年前，灾厄入侵九州，致使万物凋零，尸骸遍野，老幼均恶疾缠身，青壮年也都活不过三十。

幸而辰天女神携福泽降世，所到之处，百病皆消，灾厄退散。

然好景不长……自辰天女神消失在九州大地，己过去了三十年。

由灾厄的席卷重来而引发的魔头作乱也己过去了二十年。

十年间，最终跟随女神的信徒六人与百姓一起建立了五大宗门，合力对抗魔头。

魔头被弑，九州在吾皇的治理下从一片破碎萧条，变得焕然一新。

如今九州各地河清海晏，百姓安居乐业，遍地无饥民，遍地满黄金，可谓是太平盛世！

现在是武皇二十年。

……“师傅！！！”

青台山上，一处崭新的亭子内，两道相对而立的身影格外显眼。

大雪天，寒风萧瑟，那二人却衣着单薄，甚至一人还在摇着手中的纸扇，神态自若。

奇怪的是，风雪似乎不曾侵入这木亭子一步，亭内的地砖依旧干燥。

“灵儿。”

长身玉立的白衣人抿唇而笑，看向身前少女的眼神里是无限的温柔。

白衣人语含无奈，嗓音格外清脆:“既是宗主发话，又有仙镜的启示，师傅我实在是没有办法啊。”

少女努着嘴，捏着两条丝绦的手格外用力，首把那青莲色缎子的披肩都要扯下来。

涂霜灵，也就是这个被白衣人称作“徒儿”的少女。

“净骗人，明明就是嫌弃师傅你吃的太多了，把给宗主的甜糕都吃光了，惹得宗主生气，才连累了我。”

少女嘟囔着，就听到一旁的咳嗽声。

“咳咳。”

白衣人，用扇虚掩着嘴，轻轻咳了两声。

涂霜灵的手还在和披肩上的丝绦不对付，头也低着，雪白的两颊处染上了血色。

不知道是被哪个气的。

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她现在的心情非常不好。

也是明衣向来宠爱这个唯一的徒弟，哪怕她对自己“出言不逊”，依旧不忍训斥。

“咳，甜糕不是让你师兄给你带回去了几个吗？”

明衣走到亭内的石台前，短短两三步，白衣随风而起，在大雪天的映照下，更显得仙姿飘逸。

更不用说，明衣这张如玉的容颜，令风雪都为之停留。

涂霜灵正扣着手，听到声音抬起头，被自家师傅的帅脸晃了晃眼，又急忙恶狠狠地低下，语气沉闷:“师兄？！

他更是坏蛋！

吃完了甜糕还跑到我面前来炫耀，嘴角的糕屑都没擦，真是……气死我了！”

越想越气，涂霜灵首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脑袋也往后仰，合了眼，假装自己是一株长在地砖上的野草。

总之就是不想下山。

为什么偷吃甜糕的没被逐下山，偏偏是老实本分的她被逐下山啊！！！

“此言差矣。”

听到涂霜灵的嚎啕声，明衣忍不住又笑弯了唇，好在有扇子遮挡，少女并不能看见。

明衣顺手拿起一个石青色的包袱，挂在了身后，微微俯下身，向涂霜灵伸出手。

“你可是忘了，自己是怎么把宗主种的蜜果吃干净的了？”

“十五年才成熟一次的蜜果，宗主一共才种了三棵树，你一晚上就都给吃了，这算……”明衣拖着长调，双目含笑，故意逗自己徒弟。

“唔！”

涂霜灵急忙一撑胳膊从地上站起身，动作麻利地将明衣背上的包袱接到自己手上，脸颊红扑扑的。

“好了，师傅，不许说了。”

少女的语气不好意思起来，语调也不似之前高亢了。

偷吃蜜果己经是两个月前的事了，她都忘记了，没想到明衣还记得。

这么一说，似乎她和师傅一起被逐下山，也是可以理解的了。

涂霜灵搓着脸，感觉格外的热。

明衣笑着，一边撑起伞挡在两人头顶，一边想着女孩脸皮薄，被自己这么一说，又不知道还脸红多长时间了，又开口说:“好了，我们走罢，你往日不是最喜欢师傅给你讲故事了，这回我就充当一个说书先生，与你讲一路怎么样？”

“好啊好啊！”

霜灵眸子亮晶晶的，激动得在原地奔跳了两下，发辫上红色的丝带随之翻飞。

“不过，师傅你待会儿再讲吧，这会儿子怪冷的，你看，你吐出来好多白气呢。”

女孩把半张脸塞进了毛茸茸的围脖里，闷声说着。

果然还是个孩子，会心疼师傅，明衣心下一软，轻轻摸了摸自家徒儿的脑袋。

白雪覆盖的青石台阶上，慢慢浮现了一大一小的两条脚印。

而亭内，随着师徒二人的离去，地砖上也盖上了一层白色。

涂霜灵抱着包袱，“亦步亦趋”地跟在明衣身旁。

少女两颗明亮的眼睛好奇地在西周张望，脚步却没有任何变化。

她还从来没有下山过，既害怕也有一点小激动。

只偶尔几次在山顶遥遥相望过外面的景色。

野草茫茫，风雪带着刺骨的寒意将大地上的所有生物都驱散，徒留下两道前行的背影。

清晨的日光还未完全照下，斜斜地依靠在天边连绵不绝的山峰中，惹得山间一道白，一道黑的，光芒斑驳交错。

远处似乎升起了几缕炊烟，还能看到几个尖尖的房顶，涂霜灵用力探了探脖子，又往明衣的身边凑了凑。

这么快就要看到“外面”了吗？

回想师兄之前和她讲的外面的故事，涂霜灵轻轻抿唇，心里又开始重重打鼓。

抬头看到头顶制作精巧的伞柄，眨巴眨巴眼睛，脑海中回想起一个画面。

出发前，师傅说——“我们此番下山是做先行官，暗中寻找天命之人，自然不可让外人发现我们的身份。”

明衣当然知道避雪的术法，撑伞，也是为了融入寻常人家。

仙镜说九州有难，唯有天命之人方可解除危机。

她当时就听得一愣一愣的，只觉得和师兄以前讲过的故事很像。

师兄虽然经常捉弄她，但对待她也是极好的，外面的好玩的东西，好听的故事都要带回来和她分享。

涂霜灵眨巴着几下眼睛，吞了口唾沫。

还有好吃的糕点。

这么一想，涂霜灵又努起嘴，伸出手拉住了明衣的宽袖，微微扯动。

感受到胳膊处传来拉力，明衣侧过头，想问“怎么了”地话还没说出口，就听到女孩郁闷地开口:“哎，今天可是双十节啊，我还没吃到糍粑呢，做的灯笼也不知道师兄会不会替我挂起来。”

明衣一愣。

日光己爬上山头，伫立在不断高升的天空，光芒耀眼。

风雪，不知什么时候停了。

顺着少女拉扯的力气，明衣转过身去，才发现原来两人己经走了这么远的路。

带着炊烟的民居越来越近了。

但也许下一秒就又会狂风大作，明衣握着伞的手无意识地收紧，伞盖依旧平稳地挡在发顶。

“师傅，师傅？”

涂霜灵疑惑地喊着，见明衣望着身后千米外没入云端的山峰出神，自己也转过身去，手撑着脑袋仔仔细细上上下下都看了遍。

“灵儿，走吧。”

隐隐的，仿佛有一声轻叹。

“嗷，好的，师傅。”

少女打了个激灵，再次跟上自家师傅的脚步。

她才不会承认，刚才自己是在想原来青台山长得很像一把大伞的事呢。

身后。

天边的阴云，重新聚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