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楠坐在窗边,手指无意识地划过冰凉的玻璃,划开一道清晰的水痕,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和湿漉漉的街道便短暂地显露出来,随即又被新的雨水模糊。
这座南方的城市一旦进入梅雨季,就像是被浸泡在了一个巨大而潮湿的容器里,连时间都变得黏稠而缓慢。
茶几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又迅速暗下去。
是房东发来的催缴房租的信息,语气客气却不容置疑。
季楠瞥了一眼,没有动。
银行卡里的余额像这天气一样令人沮丧,而刚刚失去工作的她,甚至不知道下个月的房租该从哪里挤出来。
抽屉最深处,那封边角己经磨损的信封安静地躺着,像一块被遗忘的化石。
她最终还是拉开了抽屉。
指尖触碰到粗糙的纸质时,心里某个地方微微抽动了一下。
不是疼痛,更像是一种遥远的、几乎被磨平了的酸涩。
信是谢青霭七年前写的字迹依旧清晰,少年的笔锋带着一点故作成熟的锐利,却又在撇捺处流露出藏不住的青涩。
他说他拿到了北方那所著名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他说那里的冬天会下很大的雪,他说……季楠,你会来吗?
你会来吗?
当年她没有回答。
她把信塞进抽屉最底层,像是要埋藏一个证据,一个关于怯懦和放弃的证据。
然后,她看着他坐上北上的火车,站台上人声鼎沸,她躲在巨大的柱子后面,看着他不断张望却最终失望垂下的眼睛,感觉自己的整个世界都在那一刻安静地坍缩了。
雨声似乎小了一些。
季楠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旧木头和纸张受潮后特有的味道。
她轻轻摩挲着信纸,那些字句像沉睡己久的蝴蝶,此刻正颤巍巍地试图苏醒。
忽然,一张小小的、泛黄的卡片从信纸里滑落,飘到地上。
她弯腰捡起。
那是一张很旧的火车票。
终点站:北京。
日期是七年前的夏天,她买下它却又最终没有勇气使用的那一天。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猝然攥紧,呼吸停滞了一瞬。
七年来的按部就班、刻意回避、假装遗忘,在这一张小小的车票面前,显得可笑又苍白。
就在此时,手机再次尖锐地响起,打破了屋内凝滞的空气。
是一个陌生的北方号码。
季楠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她盯着那串数字,像是要透过它看到电话那端的人。
窗外,雨不知何时竟然停了,一缕微弱的、金色的阳光艰难地穿透云层,恰好落在她握着的那张旧车票上,把“北京”两个字照得格外清晰。
“喂?”
她接起电话,声音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微颤。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一个低沉而熟悉,却又因岁月和距离染上陌生质感的声音响了起来:“季楠,是我。”
林晚握着手机的手猛地收紧,旧车票的边缘硌得她掌心发疼。
她张了张嘴,喉咙里像是堵着一团湿棉花,过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谢青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