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小时候家中长辈便告诉过我，青石村南面的隐雾峰是女娲遗留在人间的补天石堆砌而成的。
天石自带灵气，所以隐雾峰中住满了精怪。
不仅如此，雾气缭绕的林海深处还孕育着各种灵草。
听说那云海之巅生长着的血绒花凝天地清灵之气，若取之敷面或入药便能锁住容颜，让人永葆青春模样。
血绒花极其珍贵，千年只得一株，世间无人见过它的模样。
因为在血绒花生长着的地方镇压着一群鼠妖。
相传那群鼠妖曾在人间为非作歹。
仙界战神将它们缉拿后，用符文将他们镇压在隐雾峰峰顶，永不得出。
因有鼠妖盘旋，凡人轻易不敢靠近。
这本是民间的传说，没想到瑶姬神女竟对此深信不疑。
纵使她早已修得不死之身，可为了使自己容颜永不衰败，竟偷偷下凡到隐雾峰寻找能令容颜永驻的血绒花。
为了得到血绒花，她失手毁了镇压鼠妖的符文。
被关押在隐雾峰的鼠妖没了束缚，一下子全部窜了出来。
瑶姬见那群鼠妖在青石村肆虐，第一反应竟不是阻止。
她因害怕担责，竟选择将这件事隐瞒下来。
不仅如此，瑶姬因害怕事情败露，竟暗中偷袭江冥，致使江冥身受重伤，不得不躲回洞府休养。
而她则在一切平息后下凡显现，成了村民口中那个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若非瑶姬神女自私自利，胆小怕事，青石村怎会烟火散尽，尸横遍野？」
「当年若不是君上出手，我怕是早就成了鼠妖的腹中餐。」
「奈何村民们不知事情缘由，竟为罪魁祸首建起庙宇，让瑶姬岁岁年年享受香火供奉，实在可气。」
我忍不住蹙了蹙眉，没想到当初江冥好心助我，却为自己带来那么多的劫难。
「瑶姬自诩清明，未曾想她犯下的错误，却要凡人的血泪来扛。」
「杏香，纵使长路漫漫，我亦要上昆仑，到那仙凡公断场为死去的村民讨回公道……」
我从怀中掏出一张皱巴巴的供词，那上面盖着王承业的手印。
混进王家之前，我便怀疑春桃的死另有隐情。
王承业虽经常为非作歹，心狠手辣，却不是没有脑子的人。
王家家主明年便要升迁。
为了不出乱子，家主特意嘱咐王承业要安分守己一些。
王承业断不会在这么关键的时期闹出一条人命。
当晚火烧王家之前，我将匕首架在了王承业脖子上。
在我的逼问下，王承业终于告知我实情：
「你家婢女口出秽语激怒了神女，是神女嘱意我让这小丫头尝尝苦头的。」
「我本也只想吓吓她，谁曾想你这婢女这么不经折腾，竟……竟就这么死了。」
直到那一刻我才知道，原来所谓神明也并非全是慈悲模样。
那不过是一个凡人闻之胆怯的称谓罢了。
我的五脏六腑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搅得稀碎，心中只剩一个念头：
不管付出何种代价，我定要将高高在上的瑶姬拉下神坛。
我要让她尝一尝被人掌控生死的滋味。
这些日子，我一边躲避官差追捕，一边朝着昆仑方向奔去。
我想或许等我到了昆仑，瑶姬便能接受天庭的审判，春桃也能就此安息。
只是没想到当我提到自己打算奔赴昆仑时，杏香却重重叹了一口气：
「瑶姬神女出身昆仑， 你要在她的眼皮子底下状告她，谈何容易？」
「君上养伤这十年间，我不是没有去过昆仑，只是次次无功而返。」
杏香攥紧了拳，砰的一声砸在桌子上，眼里冒着火：
「昆仑地仙早就与瑶姬沆瀣一气。」
「凡人去那个地界，简直是送死！」
原本平静的洞穴突然晃荡起来，桌面上两个茶杯被杏香这一拳震得轻轻跳了跳。
我瞪大的眼睛僵在原地，手指着那两个茶杯，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
「你……你到底是如何练就这身神力的？」
要知道以前的杏香可是一个连抬一桶水都颇为费劲的姑娘。
杏香见状，勾唇笑了笑：
「既然凡人见不到天帝，那我只能舍弃肉身，做人人厌恶的妖魔。」
「就算所有人都告诉我没希望了，放弃吧，可我死去的亲人爱我至深，他们尚未瞑目，我怎能因为希望渺小便轻易认命了？」
看着杏香坚定的模样，刚才还堵在心中的郁结，突然像被一阵风吹散了似的。
没错，亲人尚未安息，罪魁祸首仍高高在上，未曾伏法。
我们怎能因希望渺小便轻易认命呢？
若这世间无半点公道的痕迹，若备受供奉的神明成了凡人痛苦的原罪，那我便亲手将这藏污纳垢的天捅出一个窟窿。
管他什么神明至上，管他什么天道规则。
若这破穹顶、浊土地不能给凡人留条活路，那我便掀了这烂天烂地，重铸清明。
那夜，我思虑良久，坚定伸手，扣住了身边人的手腕：
「杏香，你既已堕魔，定也有办法助我修炼的，对吧？」